到的时候,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
这位大王子穿着一身黄色锦衣,头束金银冠,揽着一件黄金蟒披风,从不远处而来。渐冷的月光悠悠落在前方那两人面前的棋盘上,照亮了纵横的棋局杀伐的黑白。
男子执子而轻笑,手下子落时仿佛一念定乾坤,满是“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度,看似轻巧悠然,眉宇间却有杀伐决断,叫人不敢亲近。而与他对坐的女子却也是丝毫不让不惧的,气度淡雅,眉目灵秀,颇像是下凡的仙子进了红尘喧嚣的门。
“小时候娘亲教我下棋,我就觉得下棋是比弹琴吹笛还要有意思的事情,你可莫要让着我。”归雪抬起眼睛瞅他一眼,语气里既顽皮,又认真。
“行。堂堂正正比试一局。”苏毓钦眉眼含笑,“为夫倒是还未曾好好见识过娘子的棋艺。”
归雪幽幽叹口气,“以前小时候,我和娘亲下。后来进了傅府,便是和傅云奚下。他倒是教了我不少。如今想来啊,他的棋路便与他个人一样。”
“那你现在当然是该和我下了。”苏毓钦说。
话音还未落定,只听不远处一粗犷男声传来,似带有赞许之意:“好一‘闲敲棋子落灯花’!”
第69章 第 69 章
二人忙起身见过,百里含章爽朗一笑看那棋盘道:“二位好雅兴,不该叫本殿扰了你们的兴致。你们继续下!待下完了再说事儿。”
苏毓钦道:“如此会否不妥?”
“诶!苏公子与我客气个什么,下!”百里含章大手一挥。
归雪看这位大王子,只一眼,便大致晓得他是个什么样子了。此人看上去性情豪爽利落,实则却是个俗中带雅、粗中有细之人。
二人又坐到棋盘两边去了,百里含章一撩衣袍,坐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一副津津乐道观战的模样。
眼前这位苏公子毓钦,可是谁都得罪不起的人。百里含章心底暗自思量。
在南楚他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废掉苦心经营的风灵楼;在北周他实权在手,位同卿相,变法出兵;就连常林新任大司马傅云奚,似乎也有和他脱不了的干系。如今他来了璇元,前脚刚到,后脚南楚常林联军便退了。
以前他与他初识于江湖的时候,二人皆以礼相待。他那时便仰慕他的才学本事,有意结交,对方倒也不拒,与他保持君子之交的态度,有一日顺手帮了他救了一人。他的帮助,与他自己而言或许只是顺手一为,但在那时的百里含章看来却是莫大恩情。那时候他还并不得宠,也不是太子。后一别,江湖数年不见。未料再遇,却是今天。
而今天的苏毓钦,已经与他初见时候的不同了。不再是风灵楼少主,不再是江湖公子,而是一个怀纵横之才辗转四国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可怕人物。他晓得他的能耐,也晓得他断然是惹不起的。于是乎,心中怀着久别重逢之情、曾经的渴慕之情、报恩之情、堤防顾虑之情,维持着面上的笑容,看着他与他的夫人下棋对弈。
这也是他为什么磨了这么久才来见他面的原因——实在是拿捏不准。另外三国都恨不得被他玩弄鼓掌中,璇元是否也将走向类似的命运?
不过话说回来,他还真有一事想请他帮忙。
他的这位夫人又是谁?生得如此姿容气质,想来定也不俗,否则如何能够嫁与他这样的人物?
“夫君,该落子了。”他听到那位夫人说了一句。
苏毓钦两根修长的指头转圈儿摩挲着棋子,似是仍在思量。半晌,慢慢将棋子放向棋盘中一处地方。
归雪一双眼睛扑泠泠闪光,“下在这里,夫君不会后悔?”
“你不该提醒我的,小可爱。”苏毓钦嘟哝她道。
“唔唔,我就要说嘛。”
苏毓钦莞尔一笑。“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无悔……”
百里含章认真伸着脖子看棋盘上的局势,不由惊道:“此局真妙!”
在他一面想心事一面观棋局的时候,竟已不知不觉流走了一个时辰。
“这是下完了?”他从石头上站起来,走过去,帮他们算后道:“白子输黑子三目半。”
苏毓钦道:“我执黑先行,贴三又四分之三子。是白子赢了。”
归雪掩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