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在意大利游玩,在圣格里高利的城堡中见过无数的宗教神谕的壁画。曾有那样的一幅,它绘在一座塔楼的穹顶上,从四壁开始,汇聚天窗,一片末日的天火中,有不计其数的流星坠落。大地上到处是纯红的光。所有的人影都是黑色的,惟有天空中的米迦勒的瞳子里燃着金色。天国的上神手持霜刃,将火的荆棘一支支的扔向地面,连沼泽都在燃烧。获罪的人和魂魄都在火光中辗转,痛苦的呻吟着。
当时的袁术并不以为这画有多么令人难以忘怀,直至今日。
他仰头或是回头,身前身后都是熊熊的火焰的光。他想逃走,可是身边却连一个能保护他的人都已没有。
枪声还在响。他知道那是楼下周瑜在开枪。孙策站在离他不足三米的地方,眼神却没怎么看他。
孙策在接电话,他拿枪那只手垂落着,看着无比的随意。袁术不自禁的向后又退一步,手却滑向身后。
“你要跟我比枪法么?”孙策笑了笑。火光染着他的眼角,染出了一小片薄戾的金色,仿若那壁画中的米迦勒。他将手机扔回衣袋,对袁术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伯符。”袁术困难的吞咽着口腔里的空气,再吐出:“世叔对你……一直都不错,你父亲死的时候……”
“袁胤,”孙策说,截断了袁术接下来要出口的话:“他刚才打电话给我说,要告诉我一些我老爹死的内幕,以此来换他的命。”
“……他知道什么!”袁术暴躁的低吼,“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孙策点头,笑,“所以我没答应他。”
孙策一步一步的向前,袁术咬紧了牙,不再后退,直到孙策在他身前停下来,微微俯身,对袁术笑着说:“我觉得世叔知道的肯定比他多,对不对?”
“换我的命?”袁术忽然也笑起来。火光将他的眼睛映得铁青。一种比凶狠更为恶毒的眼神在他的眼底汇聚,成型。
袁术的家徽是蝰蛇。这种毒蛇的可怕之处并非只有它的毒液。它是隐忍的,却又有着能瞬间爆发的突袭力。蝰蛇总是在暗中窥视它的猎物,出击时动如疾风。它咬伤了它们,再追踪它们一路的逃亡,直至猎物毒发,它才会在最终登场来享用它的美餐。
“袁术你好歹也是一方霸主。这样才对啊。”孙策大大方方的回应袁术的注视。
“这里马上就要烧到了。走吧。”孙策一指阳台,率先走了过去。他知道袁术正在他身后,手中握着一柄枪。
从他的位置走到阳台,有十步距离。
袁术在这十步的范围内,有超过二十次的开枪的机会。
可是孙策依然向阳台踱步,头也不回。袁术的掌心滑腻的汗水已浸透枪柄。
他沉默了一会儿,丢开枪,也向阳台走去。
“真可惜,你不动手,我都不好意思先开枪。”孙策笑,他手中的伯莱塔被他丢来丢去。袁术与他一同靠着阳台,不同的是孙策用手臂撑着阳台的边沿,袁术却把两只手都拢进了袖子里。
“不给你理由,你就不会开枪么?”袁术面无表情。
“我老爹死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孙策淡淡的说,“所有的一切我都亲眼看到,我不知道你要说的真相是什么?”
“你拿到传国玉玺,那你知道你父亲那只铁箱么?”
“知道。也知道它在刘表手上。”
“我可以帮你拿回来。”
“如果我想要什么,我自己会拿。”孙策拿出一只纯金色的pēn_shè打火机,点燃了一支雪茄,“好歹是叫过你一声世叔的。一路走好。”
袁术咬紧牙齿,有根青色的血管在他的眼角分外明晰的浮现,这是他暴怒的前兆。孙策有些怜悯的看着他:“没有了刘勋,杨弘,没有了袁胤,没有了你那些属下的人,你还能做什么?”
“现在问这种话有意义么?”
“我听说人快要死的时候,要么就能拾起他这一辈子的勇气在黄泉路上用,这种人多半能投胎,还能再转世做个人什么的——要么,就胆怯得连阴间的门都看不见。这种人,”孙策含着笑,“就只能流落阳间当个孤魂野鬼,等太阳一升起,它就散成飞灰。嗯,我相信以世叔你现在的表现,再世为人的可能性很大。”
“无知小儿,狂妄自大。”袁术低讽。
“我没有想知道的了。”孙策对他点点头。
“我有。”袁术说,“今天是我算计你,可是现在像是你算计了我。是么?”
“没。”孙策摇头,“你确实算赢了,我手下有你的内奸,我和公瑾是真落到你的圈套里了。只不过后来有点逆转而已。”
“周瑜怎么可能没死?”袁术说这句话时不自觉的啮死了牙齿。孙策立刻嘲讽的一笑:“他怎么可能会死?”
“杨弘的毒不会失手。”袁术喃喃的,但坚定的说。
孙策又笑:“我手下有个人叫虞翻的,你听过么?”
“听过,但是不知道他跟了你。”袁术沉默,摇头,再摇头。“我当年心软,放你到江东,养虎为患。”
“我真想吐啊。”孙策将伯莱塔扔下阳台,洋楼外的停车场,周瑜正抬头,他与孙策对视一笑,做了个解决完毕的手势,顺手将孙策抛下的枪接住了。
“袁术,做人不能太不要脸的。”孙策将雪茄抛在地面,踩灭它,身体忽然向着阳台外翻转。他跃出洋楼时对袁术挑了挑眉毛:“你只是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