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鱼到底不能忽视,他杀人般的眼光刀子一样飞向始作俑者。
左治峰嗤笑道:“你挡得了一时而已。这里数千人大半都是你救下来的,我今天杀一点,明天杀一点,我足有几万将士,你一人之力何以挡?反正是白救了,以后再打下一城一池,我不会留下一个俘虏,浪费老子的粮食,这次害得本将白白损了十几个兵,若再有下次,你来杀我,我引颈就戮便是。”
石中鱼的眼神越来越冷,左治峰却面不改色。
“另外,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身负数十万人身家性命,你杀别的个把人或许没事,杀了我,你因果就大了,别说修道,你怕是要修魔了。”
石中鱼目眦欲裂:“便是修魔又如何——你这般毫无人性的畜生,人人得而诛之!”
他狂怒之下,周身灵力澎湃,空气中一阵无形的气流震荡,冷冽的杀气直钻人体,霎时便有数十人承受不住,吐血昏厥。
左治峰后退半步,气血也有些不稳,他没料到这炮仗般的二愣子真愣到这种地步,毕竟是个身负大能力之士,万一这厮真的破罐子破摔,他除了欣然赴死别无二法了。
左治峰紧紧盯着他:“你甘心修魔?”
石中鱼发泄了一通,反倒冷静下来,他认认真真地将左治峰打量了一番,像是要重新认识这个人,道:“自然不甘心……你很好,我承认你很厉害,我当初小看你了,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我也要告诉你,我是修行之人,你不过庸庸凡人,如此处心积虑拖我进红尘,日后怕是不得好死。”言罢拂袖而去。
目的终于达成,左治峰心底却无甚轻松,他当然不是怕不得好死,只是忧心这人实在不好掌控,导致最后功亏一篑。不过,他向来杀伐果断,既然决定算计此人,后果如何自然也心中有数,没什么后悔的。
……
半妖少年拍拍小鬼的脑袋:“我跑去和左治峰胡扯了一通是不是你搞的鬼?”
小鬼拼命摇头再摇头。
四喜摸着下巴沉思:“那怎么跟鬼上身似的呢?”
小鬼飞快地瞅了他一眼,似有心虚。
四喜余光瞥见了,也不拆穿,心道早晚揪了你的狐狸尾巴,蓦地眉峰一动,揪了下小鬼的耳朵,瞬息,一妖一鬼的身形隐匿进阴影里。
片刻光景,林中吹起一阵风,卷起一片落叶,再卷起一片落叶,在空中旋转着滑行,起起伏伏间,落叶里凭空多了处衣摆,青衫,木剑,流苏,酒壶……渐渐显出个人影,脸色苍白,唇色极淡,双眼处覆着一条三指宽的青绫,眉宇间一片肃杀,正是清一色。
他缓缓落下,虚虚站在灌丛上,看起来有些焦躁,手中端着摇摆不定的罗盘,朗声喝道:“小妖出来!本尊知道你在这!”
他挣脱诅咒时伤了心脉,定力大减,灵力有些不受控制,被这阵法里真真假假的幻境一折腾,伤上加伤,余下实力不足一半,于他这顺遂的半生而言,委实过于狼狈了,不怪乎他愤怒。
半妖少年见这臭道士言行间很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心下很是鄙夷,捉他时威风凛凛,现下连个幻境都对付不了,好像连眼睛也瞎了。
没曾想自己差点被个绣花枕头给捉了,顿觉大失颜面。
他望了望林间岗哨处,怕这道士惊动人,坏了自己的事,只好叫小鬼隐在暗中,自己不情不愿地现了身,大剌剌坐在树梢上,嘴里不着四六:“啧,臭道士居然大难不死,找小爷有何贵干啊?是不是想通了准备心甘情愿当小爷的奴隶啦。”
清一色微微仰头,视野里一片黑暗,他调动灵识感应,发觉心境仍不动如山,整个人骤然沉静下来——有鬼的果然是眼睛——他凌空立着,衬着衣袂飘飘的道袍,十足仙风道骨的气韵,“非常时候,我们暂化干戈为玉帛。本尊问你,想不想出阵?”
四喜有些莫名,怀疑哪位神明往自己额头上贴了“治焦躁”的神符,让人一见神清气爽,他很讨厌对方这端架子显摆样,懒洋洋道:“是你要出阵,不是小爷我,别忘了,是小爷带你进的阵。”
准确来说,是把他坑进来的,只是不小心把自己也坑了,困住臭道士的是这死阵,困住他的,却是他自己……
师父曾说,万事万物,一饮一啄之间且有定律。他平白无故撞上这臭道士,平白无故和他困在这阵里,要说真平白无故,他是不信的,约莫上辈子是结了仇的,正好新仇旧恨,囫囵打包了算。
这边半妖少年心里转悠些小九九,那边清一色语气平平道:“本尊先前卜算,进入此阵,我们二人气运纠缠,前途渺渺难以堪破,想来这阵与我们二人大有渊源。这幻境虚实难辨,唯今之计,须得合我们二人之力,弄清因由,找出阵眼,方得有一线生机。”
念着眼前这只是见识浅陋的小妖,他纡尊降贵地解释了一箩筐,四喜是只没见过世面的小妖,但很有些天生有灵的通透,奇妙地感应到了他长篇大论里的那份矜傲。
四喜情知这臭道士大约把他当做了路边的狗尾巴草摆弄,也罢,他终究要破阵,殊途同归之处,暂且虚以委蛇,还不是坑蒙拐骗那一套嘛。他在心里把他扎得血流成河,面上却嘻嘻笑道:“好说好说,我们找个地儿促膝长谈吧,免得被那些人发现。”他拱拱手,转过身,一步步跨出,也没什么防备的样子。
他这样好说话,还这样光棍,清一色反倒犹疑了,但他目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