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下来。
他凝视着此刻正被遮在阴影下的那双眼睛。确实和小涵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只少了点看人时那种猫样的妩媚,清澈得像一片冰。这双眼睛是这张脸上最精致漂亮的一处零件,但大概是和小涵的太像了,顾奕越看越觉得不顺眼,简直想将它们挖出来丢掉。
这就是那个温明宇念念不忘的人。只要他消失……小涵就能安心了。
顾奕丢下刀,转而用手轻轻掐住了身下人那带着一道划痕、像是被红线勒住的纤细脖颈。他的虎口处沾到了一点血,能感觉到掌心下咽喉因紧张而不自觉吞咽的细微动作。
他的情况似乎不太正常。体温明显偏高,眼神有点涣散,唇色殷红得像被反复揉弄过,呼出的气息也是灼烫的。
在生病?顾奕皱了皱眉,正要将放在他脖子上的手移开,就见那双眼睛里缓缓浮现出了不同于惊恐的震惊,嘴唇细微地动了动,低声叫出了一个名字。
“……祁征云?”
顾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脚下一踩一勾,歪倒在地上的椅子像是倒带一样地又立起来,“砰”地一声四脚落地。顾奕揪着这个乱喊名字的青年的衣服,将他拖过去丢到了椅子上。当做睡衣穿的旧t恤弹性不佳,领口被扯过后有些变形,露出了锁骨下面的一小片苍白皮肤。顾奕看了一眼,随后目光上移,将视线落点转到了垂落在耳边的那一缕乌发上。
“我不是。”他沉声说。
陆攸脑袋还有点迟钝,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否认的是什么。他在顾奕的目光中缩了一下,比较过两个人的体格和状态差距,乖乖地放弃了靠力量突围的打算。“对不起……”他浑身紧绷着无法放松,只好将视线向下,以示不再继续反抗,“是我认错人了。”
顾奕盯着陆攸看了一会,他不知何时又将那把美工刀拿在了手里,漫不经心地将刀刃推出去、收回来,被作为恐吓的摩擦声刺耳非常,陆攸不由得闭了一下眼睛。
他不能让这个人看到他眼里的情绪。
以前……祁征云不知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要玩“强盗破门而入”这类带点粗暴意味的情景游戏。但这家伙又有点被害妄想……不,是“怕他被害”妄想,因此不但提前将桌角床角等尖锐处用软布包上,还和陆攸详细约定了破门而入的具体时间、进门后的第一个动作和第一句台词,还给手机设了报警的快捷键放在桌上,唯恐陆攸把正好撞上的恶性事件当做是他而受欺负。结果真到了祁征云将幻想付诸行动的那天,陆攸只在他踹门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随后就开始不停地笑场,笑得祁征云恼羞成怒,最终结果是陆攸自讨苦吃,被按着弄到哭都哭不出来……
陆攸感觉胃部不舒服地抽动了一下。这个人……这个和祁征云长得一模一样、连身上气息都很相似的人,离他太近了。一旦看清那张脸,连持刀的姿势、抓住他时手上的力道,都好像具备了另外的含义。不知是因为那个表现出来像发烧的后遗症、还是别的什么,陆攸觉得坐在椅子上腰还在发软,心中却毫无理由地腾起了奇异的怒火。
祁征云在那个末日降临的世界里。死后的陆攸算是找到了半条生路,但祁征云必定要先在末日中痛苦地死去。
为什么这个人能好好活着,却偏要自寻死路,为什么他就能这样放肆?
顾奕看到陆攸又开始发抖了。他将其理解为恐惧的原因。他沉吟了一会,决定听听这个人之前试图用来换自己一条性命的那个借口。
“说吧。”他收起刀刃,用美工刀外壳的侧面在青年一侧线条清晰的锁骨上敲了敲。这挺疼的,陆攸忍着没出声或向后躲避——后面是椅子背,他也躲不了,“什么办法?”
“我去搞定……温明宇,”陆攸在名字上卡了一下,随后飞快地说,“让他和苏涵分开,你乘虚而入。”说完后他才意识到趁虚而入不是什么好词,但说都说了,只好抿起嘴唇,有些忐忑地关注着顾奕的反应。
顾奕眼中流露出了一丝不悦。说实话,这对陆攸来说有点新鲜,因为祁征云几乎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的负面情绪,就算陆攸对他的某些做法忍无可忍后情绪失控让他“滚开”。一个人能在另一个人面前多年如一日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也是一件偶尔会让陆攸觉得恐怖的事情。其实这张脸不高兴的时候照样挺帅的,就是比较……凶。
陆攸第一次发现自己也许还有点s的潜质,看到“祁征云”的脸露出了不开心的表情,居然感到有些痛快。但这种不合时宜的痛快只会妨碍他保住小命,陆攸不由得在椅子上把自己缩得更小了。
“不行。”顾奕冷声说,“小涵喜欢他。”
陆攸在心里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备胎做到这份上,值一面锦旗了,那个叫苏涵的小情人在控制人心上确实有一手。只是这人顶着他男朋友的脸,对另一个人表忠心……陆攸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他努力稳定好情绪,小心斟酌了一会,选定策略,随即毫不掩饰嘲讽地冲顾奕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之前为什么要和温明宇分手?”他似乎一下子不害怕了,抬起头来与顾奕对视,眼神带着厌恶,仿佛他提到的是一样极度丑恶的东西,光是回想起曾经与其有所牵扯的事情就让他觉得恶心,“我和他在一起第二个月,就发现他外面有人——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