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真宁愿自己就那么死了, 她不敢睁眼,不知该如何面对将要面对, 也必要面对的那一切。
勇气都用尽在寻死前的那一刻。
但她也未能兀自闭眼太久。她昏迷躺在床上, 隔段时间便有人来看她。不一会儿,有人来撩开幔帐看她。这么一看, 钱月默也装不下去, 不得不睁眼。
“娘娘!您醒了!”小宫女脸上立刻盈满喜意, 眼圈都红了起来,“婢子去叫人来!”她回头就往外跑。
钱月默动不了,却也暗想,她到底躺了多久, 久到小宫女看到她醒来便这样惊喜。
小宫女出去未多久, 便陆陆续续进来许多大夫与宫女、太监。钱月默还不太能开口说话, 即便能说,她也问不出口。但她看大夫中没有御医,便猜测陛下怕是已回京城,御医都跟着走了,也不知陛下身子如何。
留下的这一连串宫女太监,她却又眼生得很, 一个也不认得。她带来的宫女太监全都不见了,怕是都没了好结果。这样一想,她的眼圈也有些红,她没死成,反倒要了他们的命。
都被她给拖累了,被她家给拖累了。
她的眼圈一红,大夫便温声道:“娘娘宽心,并无大碍,您的身子只是尚弱,养养便能好,还请娘娘少思少虑。”
这些外头的大夫又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为什么上吊自尽,此时钱家还未处置,即便处置,消息也不能迅速传到登州。也就这几个大夫要带来治病,才知道皇后娘娘上吊的事儿,其余人是丝毫不知的。
大夫们便以为这是在宫中过得郁郁,心中不得志,想不开,才上吊自尽。见她哭了,更是这么以为,便劝她宽心。劝完后,便隔着丝帕给她摸脉,又一同商议醒来后的药该如何用,毕竟这是皇后,一点儿差错也不能有。
钱月默看他们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反而愈加难受。
必定是陛下走了,将她给留在了登州,可即便留下她,也着人这般小心医治她。
陛下真的是待她十分好了。是她,她家对不住陛下。
这样一想,钱月默的眼泪反而流得更厉害。
钱月默从小就是精心教养,礼仪体态无一不是绝佳。想她这辈子,还从未在外人跟前这样哭过。大夫们见她越哭越厉害,也有些手足无措,跪在地上不敢说话。眼生的小宫女上前,拿帕子给她擦眼泪,也不知该如何劝,急得也快要跟着哭了。
正是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宫女回头一看,看到了救命菩萨,立即起身行礼:“公主,您来了。”
赵宗宁从外而来,看到跪着的一屋子人,猜测钱月默是醒了。
她顿时也有些不太敢往前走。就在方才,她接到哥哥传来的消息,说是钱商已死,钱家也已定罪,过了正月便要行刑。钱月默既醒,定要问家人的事,她该如何说。
“娘娘醒了。”小宫女又说了声。
赵宗宁这才回过神,她绕了绕手上的软鞭,先问大夫:“怎都跪着?”
赵宗宁气盛,大夫们哆嗦着也不敢回话,还是那位小宫女轻声道:“娘娘——”
她也不太敢说,赵宗宁的眼睛再一瞟,看到小宫女手上湿了的帕子。赵宗宁心中又是一叹,再问大夫:“她身子如何?”
大夫赶紧说了一通,听到没有大碍,赵宗宁也松了口气。
“你们先下去,到外头候着。”
“是。”大夫与宫女们依次退下。
赵宗宁定了定,才走到床边,与哭红双眼的钱月默对视。
钱月默自是愧对他们兄妹的,再加之对赵宗宁又有另一层情意在,愈发有些羞于面对赵宗宁。只是她是上吊自尽的,伤了脖颈,也没法转头过去。她只能徒劳地再闭上双眼,眼中还有泪往下落。
赵宗宁难得木讷,原本想伸手帮她擦眼泪,手已伸出,到底又缩了回来。
两人沉默,到底是赵宗宁先开口:“你的身子没事儿了,别难过。”
可她们都知道,难过的岂止这一件事,甚至难过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说完这话,赵宗宁自己也有些讪讪,钱月默依然在安静地哭。
其实这些日子来,于昏迷不愿醒来的钱月默而言是煎熬。
于她而言,更是煎熬。钱月默吊在梁上的那一幕,久久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小十一曾与她说的那些话也不停在耳边徘徊。哥哥临回京城前,并未具体与她说钱月默的事,只是说了句“她也不容易”。钱商叛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钱商也隐藏得太深,钱月默对于她父亲的事到底知晓几分?哥哥又将如何处置钱月默?
这些事,与一些不知名情绪搅得她这些日子烦闷透了。
赵宗宁烦闷着,可看钱月默哭成这样,也是着实难过,正要再劝。
钱月默倒是说话了,她断断续续道:“什么,日子了……”
这话好答,赵宗宁立刻道:“今儿是元宵。”说完,赵宗宁又道,“你歇歇,少说话,可要喝水?”
她下意识地想把话题岔开,钱月默也很配合,应了声。赵宗宁叫人进来,又是喂水,又是喂药的,钱月默也不再哭。赵宗宁这心刚落下一点来,弯腰正要叮嘱她宽心,多休息。
谁料钱月默盯着她,忽然就问:“公主,我,父亲,他……”声音虽还是暗哑,语气却是格外冷静的,半点儿没有适才她流泪时的无助。
冷不防这么一问,反倒又将赵宗宁给问住了。
宫女们听到这话,早就老实退下,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