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就在阿珩将坤雅阁地上的青砖都快数完的时候,大司命回来了。
阿珩那天正在给柳舒烟熬药,起先她以为柳舒烟不过是是患了风寒,可是却从不见好,甚至咳了血,她才得知原来柳舒烟已重病在身,怕不久于人世。
其实那时候她本已起了想逃的心思,司天监前院重兵把守,后院又是五步一个丫鬟,十步一个守卫,她在这里,又半分消息师傅的消息也没有,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索性不如逃了自个儿去找师傅。
可自从柳如烟病重之后,她便打消了那个念头。柳舒烟待她不薄,她不能在这时候离开。
那日她正在院中煎药,抬头间,便看到那个人头戴珠冠,五官阴柔俊美偏偏神色冷峻,着一褐色长袍,衣襟处用金线绣满八卦图纹,端的是气势逼人,风华无人可比。
他越过层层腊梅枝梢而来,行动之间,尽是无与伦比的贵气。
阿珩看得呆了,她行乞多年,阅人无数,眼下却觉得再也没有人能同此人比较了……惊诧间竟是没拿稳手中的药碗,掉到地上顿时碎成一片,惊了不远处的婢女!
那婢女快步小跑过来,轻声喝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当心惊扰了少司命休息!”
话毕已是看到立在腊梅树下的人,当即跪下,声音激动,带着些微颤抖:“见过大司命。”
阿珩惊叹,原来这大司命竟是如此风华绝代啊!长得这样美,比女子容颜还要更胜几分!
怪道外面会传言说若大司命生作女儿身,该是何等倾国倾城之姿了!更有甚者,还说求亲的人一定会踏破司天监的门槛。
阿珩想到这,不禁暗笑。
回神间发现大司命正看着她,眉目间冷冽至极。
阿珩颇有眼色,立即敛了笑意,跪下规矩行礼。
见大司命面上似有不解,不待他问话,便恭敬说道:“我叫阿珩,柳姐姐带我来这里等师傅。”
待她说完抬头,才发现大司命已经走远了,而她鼻尖似乎还存着大司命身上那股清冽的木香。
后来,大司命便时常去看望柳舒烟,阿珩听那婢女道,原来大司命与柳舒烟早有婚约在身,大司命时常出门游历,司天监几乎是柳舒烟帮他一力承担。而今大司命回来,两人该是准备婚事了。
柳舒烟也差人来告知她,不必再去院中伺候。
不知为什么,阿珩心里倒有些失落。
可是,没隔两天,柳舒烟却亲自带她去见大司命!
那是阿珩首次踏入司天监的大殿,要过二十四道金吾卫重兵把守的门廊,穿过十二道八卦阵法。
步步皆生死。
阿珩叹道,哪里是司天监了,简直是牢狱了!皇宫守卫也不过如此了。谁知柳舒烟回眸一笑,说:“皇宫比这有过之而不无及。”
阿珩撇撇嘴,心道还是临水的破庙自在。
可她那时不知道,当她踏入那道门槛时,命运就被改写,从此,她再也做不回以前那个简单却又快乐的小乞丐了。
心有所念,行动必受束缚。
从前她的愿望很简单,每日能和师傅吃不饱饭便可;可踏进那座大殿,看着坐在上方高高在上宛若神邸的大司命,她的心,起了杂念。
柳舒烟对发愣的阿珩说:“跪下。”
声音穿透大殿,带着难以明说的压迫。
【四】
那天,柳舒烟让阿珩对大司命行拜师大礼。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大司命肯收阿珩为徒。
可是阿珩却道:“我已经有师傅了。”
她看见大司命听完这句话微微皱眉。
柳舒烟眼光一扫,却是她从未见过的严厉,“糊涂!你可知多少人想要入大司命门下却不得机会?你师傅我帮你找,我找了他这么些年,也不在乎再等下去。你若还想称我一声姐姐,就听我的。”
说完已是体力不知,几乎昏了过去,嘴里还咳出血来。
阿珩被逼无奈还是拜了师,但她却拒绝叫大司命一声师傅,仍以大司命尊称。
柳舒烟的身子每况愈下,却仍挺着一口气将此事奏明圣上,得到许可后又昭告天下。
阿珩的身份一下变得体面尊贵起来,再不是从前那个人人都可踹两脚的乞丐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阿珩却高兴不起来。
她总觉得一切来得太快,像一场梦一样,突然就从一个乞丐变成司天监大司命的大弟子。
这样的幸福,倒像是偷来的。
后来柳舒烟便卧床休息,阿珩也随着大司命开始学阴阳五行之法。
那些看起来晦涩难懂的易家经典,阿珩读起来却是朗朗上口,一点就通。
柳舒烟时常考她的功课,见她进步如此神速,颇觉惊讶。
阿笑了笑,“这些我师傅以前就教了我的。他不会别的,就会这些,教我读书写字也是用这些八卦五行诀。”
柳舒烟无力地笑了两声,脸上似哭似笑,连道了三声好,又说:“竟如此看重你!”
阿珩还以为她还在为找不到师傅而伤心,连忙宽慰道:“柳姐姐放心,师傅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是她也不知道,师傅到底何时回来。她想要是师傅回来,她就劝他留下。柳姐姐这样好,她要劝师傅对她好点。
她又想不知道师傅看到她今日的成就,会不会有些许欣慰。
大司命待阿珩不甚亲热,每日教完就走,功课全靠自己领悟。
司天监很忙,柳舒烟又病倒了,所有的事务全压在大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