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潦草,三个名字记在典册最后一页。
“南山后院程千仞,青山院徐冉,春波台顾雪绛……”
“怎么差一个人?”报名处师兄摔笔不干了:“明确通知过四人成队!大热天的,别拿兄弟们消遣成吗?!”
“不是,我们……”徐冉突然语塞。
她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伙人,而李正生站在他们身后。
钟天瑜华服金冠,越众而出,悠悠笑道:“诶呀呀,还差一个人。这要怎么办呢,不如你们问问在场诸位,谁愿意跟你们组队?”
程千仞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但他说不上哪里不对,又不忍心扫徐冉的兴。尽管猜测了某几种坏结果,也远远没想到会是这样。
竟然是个低劣的局。
钟天瑜使了个眼色。
像他们这样的人,很多事不好亲自做,跌世家公子身份,有失眉角。便需要几个凑趣的狗腿,关键时刻撑起场面来。
立刻有人站上石阶,运足真元,对满广场学子高声道:“有人愿意跟他们三个组队吗?站出来!”
在场都是报过名,等着进殿听训的参赛者,恨不得少几人竞争。登时炸开了锅,只顾看戏。
“那是打了一个月守擂战的徐冉?背后双刀果然威风啊!”
“威风什么,你看皇都的钟少爷,明显是跟他们有过节。摊上事儿了。”
“还有据说一夜入道,放话要拿斗法三甲的程千仞,他是我朋友的同班同学,很久没去上课!”
种种讨论入耳,钟天瑜身心舒畅,胸中一口浊气终于吐出。连连摇头:“真可惜,没人愿意啊。看来你们报不成名了。”
顾雪绛点上烟枪,漫不经心地笑笑,丝毫没有难堪之态。
石阶上喊话的几人忽觉锋芒在背,纷纷避开他的目光。
钟天瑜冷笑,回身叱骂道:“怕什么,他现在姓顾!”
他身后的李正生也垂下头,不敢与怒火中烧的徐冉对视。
钟天瑜摆摆手,微觉扫兴:“没你事儿了,找我仆从领东西去吧。”
李正生长舒一口气,低声应下,快步疾走。
但他没能离开。因为一把剑横在眼前。
剑未出鞘,样式古旧,却有恐怖威压隐隐溢散。
程千仞不知何时拦在他退路上,一身冷漠。
李正生呼吸困难,脸色骤白,武修直觉在关键时刻奏效:此人比徐冉更可怕。
他当机立断,跑到徐冉面前放下身段行礼:“我受了伤,需要一瓶补气丹,才能在双院斗法前好起来。对不起,但你也是武修,知道丹药多重要的对吧?……拜托你,让我走吧。你一定能找到其他队友的,我们队只想打进前二十,不妨碍你冲三甲。”说罢连声道歉。
徐冉看着他的模样,忽觉失望盖过愤怒:“滚。”
顾雪绛施施然走上前,摁住程千仞提剑的手腕,微微摇头:“我们走吧。”转向神色倨傲的华服公子,轻声道,“这样没用的。我曾说过,如果不能杀了我,就不要惹我。因为我这个人,很记仇。”
程千仞心如沉水,尽管广场上各种目光汇集在他们身上。同情、嘲讽、幸灾乐祸,不一而足。
他不在意这些事,生活给过他更大的恶意。几句闲言,算得了什么?
更漏滴答,声声催人,报名处的师兄们面色复杂,叹气收伞。
钟天瑜笑道:“没有人了。”
“还有我。”
清越如天外之音,每个人都听得真切。人群忽而静下一瞬。某些人迫于威压,让出一条通路。
那人穿过熙攘广场,来到万众瞩目之前。
他惯来少言,只放了腰牌在桌上。
却已有人认出他,惊呼道:“林渡之!”
谁也没料到这个变故,顷刻间人声鼎沸。
“真的是他,南山榜首林渡之!”
“他为什么会来?”
报名处师兄愣怔着,林渡之便拾起笔,极快写下一行字。
“现在,我们有四个人了。”
他如是说道。
话音刚落,更漏已尽。
钟声回荡,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人群后方一阵骚动,众学子忙不迭让路行礼。
黑衣督查队行列整齐,浩浩荡荡闯入广场。
隔着人海,程千仞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院判大人。
前有八人开道,后有十六人随侍。身姿颀长,腰间配刀,黑袍无纹无饰,翻飞广袖像一片浓重夜色。
仿佛因为他的到来,青天烈日都蒙上阴影。
那人大步流星,倏忽即至眼前,程千仞未看清他面容,便随众人低头行礼。
酉时,哐当一声,尘埃飞扬,殿门大开。
督查队中四位把守殿门口,其余随院判向殿上首座走去。
在院判的威盛气势下,场间鸦雀无声,学子们自发排队,敛袖鱼贯入殿。没人再顾及刚才的闹剧。
钟天瑜等人不是参赛者,呆立在石阶下。无数人从他们面前匆匆走过。
形势陡变,期望落空,郁怒到极致,反而平静下来。他终于说出计划已久的事:“双院斗法复试前,旧人故友齐聚南央,大家打一场马球怎么样?你敢来吗?见见老朋友,叙叙旧。”
北地开阔,皇都郊外马场遍布,王孙公子们没有不会打马球的。只是花间湖主在时,没人敢说比他打的好。
“有何不可?”顾雪绛目不斜视路过他。
徐冉顿觉扬眉吐气,轻哼一声,举步进殿。
殿内阴凉,站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程千仞压低声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