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极端沉闷的低哼传入耳中,祁重之的眼珠沉沉地转动,落到铁笼子里的人身上。
他穿的大部分衣物都被他自己徒手撕扯坏了,身上遍布着道道抓挠出的伤痕,指甲里甚至嵌着带血的肉丝。头发散乱着,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一声比一声粗重的鼻息。
在旁盯了许久的张伯见势不对,唯恐真出了人命,牙疼似的“哎呦”道:“祁少爷,您给他喂的是什么药哇?”
祁重之的声音平淡到听不出情绪:“什么药不重要,能让他老实才重要,他现在这幅样子,不是很省我们的事吗?”
赫戎确实老实了很多,可不像是精疲力尽的样子,因为手指甲还能有劲儿深深掐进肉里去。他的肩膀已经被接好了,至于为什么蜷缩着不动——
因为祁重之给他喂的那颗药丸,是勾栏院里面才能用到的。
专门拿来对付那些性子刚烈的雏儿,百试百灵。祁重之临来刘家庄之前去逛过一趟,提裤子走的时候,顺手从老相好房里抓了两粒,没想到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十几个人肆无忌惮的目光下,赫戎跟只牲口一样被关在四面透风的笼子里,从感受到身上开始发生不正常反应的那刻,他就像被从头楔进了一根钉子,扎扎实实钉死在了原地。
风越刮越大,一场大雪连续下了好几日,等停的那天,从地底钻出刺骨的冷,钢针似的刺着皮肤。
笼子上面蒙了层黑布,完全遮盖住了赫戎的视线,路上经过小半月的颠簸,他已磋磨得不成人样,唯剩一双瞳仁还晶亮得可怕。
祁重之掀开黑布一角,刚巧迎上他被阳光刺得眯起的双眼,眼珠的颜色很漂亮,流光溢彩,酝着淡淡的金棕,像是由某种宝玉制成的,只是看过来时,会让你感觉脊背发凉。
祁重之一把揭去了黑布,他没有闲情逸致欣赏宝玉,也不想探究那双眼睛里装了多少恨怒。
最好是越多越妙,这样折磨起他来,才更有报仇雪恨的快意。
久未谋面的光亮就此铺天盖地倾泻下来,赫戎不躲不闪,兜头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下。
他发着抖打量起四周。
眼前是四进四出的大宅子,修建得非常豪奢,尽显京城大商贾的本色。
“把他搬进柴房里。”站在台阶上的祁重之指挥道,“张伯,劳驾把赏钱给各位发下去。大家伙儿辛苦了,赶紧去后厅里吃壶热酒吧。”
其余人一哄而散,纷纷奔去了后院,剩下两个做苦力的,一边一个抬起笼子,呼哧呼哧搬向阴暗狭小的柴房。
祁重之侧过身来让道,铁笼经过他面前时,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
下人的手一个不稳,笼子向右边猛地倾侧过去,重重磕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脚背上,那个人立刻松手搬起脚,嗷嗷嚎叫出声,金鸡独立似的原地蹦跳。
另一个人的步伐自然更加摇晃不稳,赫戎于是再次发力,拿身体当武器,砰然撞向铁笼,朝祁重之的方向咣咣铛铛滚过去半匝,一只鹰爪从铁栏之间伸出来,闪电般攥住他的脚踝。
祁重之躲闪不及,后槽牙瞬间咬紧,本能要提膝去踹他,奈何他抓得死紧,致使脚下失去平衡,连人带铁笼,咕咚从台阶上栽了下去。
台阶不高,只有三层,但冷不丁要摔这么结实的一记,任谁也吃不消。冬季里腿骨脆弱,祁重之猝不及防单膝磕在了地面,当即觉得膝盖一麻,再想站却站不起来了。
他也是个狠角色,眼神瞬间冷下去,拔剑就斩向赫戎的胳膊——
赫戎及时抽手回来,剑锋仍旧深深割开皮肤,在地面洒出一溜血线。
血腥味蔓延开来,钻进所有人的鼻尖,穷途末路的赫戎暴吼一声,眼睛充血般赤红,开始毫无章法捶打撞击起笼门。
终于反应过来的两个家丁匆忙上前搀扶起祁重之,急三火四地向后退开,惊魂未定看着囚笼里发疯的人。
祁重之呲牙咧嘴按了下膝盖,确定只是普通的撞伤,扭头吩咐道:“赶紧!把安神香给我拿过来。”
家丁答应一声,掉头跑去屋里取。
他捡了块石凳缓缓坐下,搀着他的下人给他撩开裤袜,不由倒吸口凉气——隔着衣服,脚踝上烙了一圈深紫色的淤青。
祁重之放下裤腿,心有余悸闭了闭目。
他知道,如果不是赫戎中了经脉无力的毒,就在刚刚那一刻,他的脚恐怕已经被废了。
“少爷!香拿来了!”
家丁满头大汗地把香奉上来,祁重之一点眼皮,拿起一方手帕捂住了口鼻,朝赫戎那边儿抬了抬下颌。
家丁会意,一手抬袖闷住鼻子,一手举着点燃的安神香,战战兢兢凑到笼子跟前。
浓郁的香味儿源源不断被吸入体内,陷于狂躁中的赫戎反抗动作渐渐迟缓,终于眼前一黑,万分不甘地轰然倒地。
家丁们一前一后,正要去抬他,祁重之摆摆手,突然改了主意:“把他搬进我房里吧,就放在外屋。”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刚见识过北疆鬼帅的可怕,谁也不敢轻易从这种命令。年纪大点儿的跨近一步,弯下腰来语重心长劝他:“少爷可要三思啊,这疯子不是好惹的,不说能伤着少爷,就是发起疯来弄出的动静,不也招人心烦吗?”
“我心里有分寸,”祁重之说,“你们搬吧。”
家丁们清楚他说一不二的脾气,劝了一遍不听,就只得答应着去了。
“还有……”临走,祁重之又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