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的同时,喻文州就已靠近他身侧,两个人一同举高手臂,触摸同样的空气。喻文州的手指无阻碍地伸展,王杰希却停了停,过了两秒才继续把手伸高,神情不无震动。
轻轻挨碰,指尖的触感是冷硬的,还能摸到一点湿润,一点光滑,一点坑洼的小小凹陷,就和碰触这洞里的石壁没有两样。违背自己的感官,强行穿透这层冷硬,感觉就像穿透几层厚纸,把手伸进了一块软化成半固体的岩石,在未凝固的水泥中搅动。手上的触觉无比真实,眼里却空无一物,用手电照,光线也能穿透而过。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如此诡异的事真的很难相信。从喻文州的反应来看,这样的感官错位还是因人而异,同一个位置的一团空气,不同的人去碰,竟然能碰出不同的知觉信号。
“这样说,周泽楷与我、与你又不一样,出现了第三种情况。”王杰希说,“他应该是摸到石壁在前面,甚至撞上了,所以才说看着有路,但是走不过去。”
“他没有试着硬往前走?”
“没有人在身边作对比,他可能以为只是视觉被蒙蔽,石壁是真的。”
喻文州想了想又走回去,走到方才自己触到所谓石壁的地方,手用力按了下去。他紧蹙着眉,为那种陷进湿冷稠硬的近似固体的液体中的感觉而不适,好像岩石融化了,他真的要穿行于石质中。
手臂一寸寸前伸,湿冷稠硬感没到手肘,没到了肩头,终于他整个人都走出了一步,接着又是一步。
“很辛苦吗?”王杰希看着他。
“不轻松。”喻文州说,“比在水下行走还吃力。我不确定这层虚拟的障碍有多厚,还是说只要空间够大,它就可以一直这样。”
王杰希不说话,一只手穿过去都觉得很奇怪,喻文州现在会是什么感觉,他想象得到。
喻文州走出三步,就退回原地,手电照到他已经走到了青石甬道的边沿,再向前是下斜至少70度的陡坡。他一只脚试探性地踩了踩,脚下能感到地面倾斜,身周依然是湿冷稠硬感,这面不存在的石壁固执地延伸,似有其固有的走势,不受现实环境的桎梏。
“这很危险。”王杰希说,“我们本来是一个团队。”
喻文州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大脑是根据人的五感来做分析判断的,每个人的感知不同,做出的瞬间应对必然有区别,十二个人站在这里,相当于被割裂了,人人各自为战。一个人走着走着撞墙了,也许别人还在走,一个人大喊快弯腰,别人可能认为他有病。
即使可以沟通,可以统一路线,但行走的过程中,必须耗费大量的精力去分辨决断,摒弃虚假的感知,排除认知矛盾或认知叠加造成的影响。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一秒两秒的混乱迟疑,或许就能致命。
最麻烦的是,虚假的感知也会带来真实的感受。现实中人当然不可能穿过石壁,但只要不采用“用力穿过”这种极端方式,幻觉就很难打破,单纯用手去摸,那冰凉那坚硬那光滑都是实打实的。哪怕穿过去了,周身的感觉也让人一瞬以为,自己是真在石头中穿行,仍有一定的迷惑性。
光线的确能透过去,但一是手电的光柱太集中,光照范围有限,二来电量必须节省,三来……以光能否透过为准,弱化其他感官,一切向视觉看齐,这本身也是很危险的事情。
两人都在微微发抖,水凉得扎骨头疼,从水里出来,阴寒的山气再这么一逼,冷战根本止不住,况且还有心底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我在书上看过通感的说法,就是有联觉,最常见的是感官混淆症,有些人可以触摸颜色,看见声音,还能闻到词语的味道,他们的神经通路是混乱的。”喻文州说,“但我从没听说过五感正常,感知之间却发生自我冲突的现象。”
“这跟通感没关系。”王杰希说,“排除我们两个都有病的可能,大概就是你说的,我们一直处在幻觉中吧!”
喻文州长久思索着。
“就算我们有病,也没人有药啊。”最终他笑了,“一直处在幻觉中,这个我不太信。”
“欺骗人的眼睛很容易,想要把五感都骗过,骗局还要做得不出破绽,可没那么简单。目前我们也只在个别通道内,以及这里发生了感官冲突,我认为,不管那股力量来自何处,它是受到限制的,也许是时间,也许是地点,并不能肆无忌惮。”喻文州说。
“限制……我们也有,而且只会更严重。”王杰希说。
喻文州叹了口气,食物,光源,这就是他们要命的软肋,认清事实也解决不了。要比拼耐心,输的肯定是他们。
水洞口忽然传来敲击声,两下连在一起,间隔几秒后,又是两下,继而再是两下。
“准备好,等绳子过来吧!”喻文州听着那声音,嘴角微动,“他们不会过来了,叫我们先回去呢,估计是发现了。”
发现两个字,他的口气里带了笑意。
“你怎么知道?”
“暗号呀!”喻文州说,“兴欣队内约定的讯号,打1是顶得住,2是情况有变,收缩防守。”
王杰希笑了笑。
闹了这么大个乌龙,不仅要把前面两个人叫回来,还要派人折回去行李堆里找防水背包,找塑料布,拿干衣服,再重新折腾一遍。大家默默对望,好似无数乌鸦从头顶飞过,这情形,怎一个囧字了得。
“还有一个选项是全员裸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