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大,一声小,一声近,一声远,叫得好不欢快,直到一前一后的二人靠近,便立刻哑了声。
前面的身影,高大健朗,是唐宁看了无数次的。
这次是唐宁看得最不清楚的一次,也是他记忆最深的一次。也许是因为这夏夜的氛围,也许是因为前面人阻挡了唐宁的视线,唐宁此刻觉得世界只剩下自己和前面那人。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仿佛只要跟在他的身后,他便会替他撑起一片天,挡住所有的风风雨雨,带领他一直走,一直走,没有尽头,没有归处。
因为只要跟他在一起,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归处,都是家。
“子安,刚刚的问题你还未答我呢,你以后有何打算?”谢白筠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唐宁还未回转,一句我跟着你几乎脱口而出。
然而唐宁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就在那一刹那,他突然想到从来都是谢白筠问他,他想做什么,然后谢白筠就会竭力替他做到。
谢白筠从未跟他说过自己想做什么,他也从没有问过他,他想做什么,他更没有帮助谢白筠做过什么事,他甚至不了解谢白筠到底在做什么事。
似乎,从来都是谢白筠在迁就他。
似乎,从来都是谢白筠在付出。
为什么他以前从没有想到这些?是因为他从没把谢白筠放在心上吗?是因为谢白筠默默的付出让他习惯于索取了吗?
夏日的夜晚依然闷热,
可唐宁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凉了下去。
不,绝不是。唐宁早就不是以前的唐宁,他没有自卑地否定自己,他一直都当谢白筠是最好的朋友。
可是现代人的观念束缚了他,在现代再好的朋友也是要有隐私的。谢白筠明显不愿意唐宁知道他在暗中做些什么,唐宁便尊重他的隐私,一直没有问。
那他现在为什么又想了解谢白筠的隐私呢?
不只是隐私,他想了解他的一切,也想要为他付出一切。
其实唐宁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不再把谢白筠当作朋友了。
“你呢?你希望我怎么办?你现在与二皇子闹翻,可曾想过以后?”
就在谢白筠以为唐宁不会给出答案的时候,不想唐宁竟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谢白筠隐隐觉得唐宁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唐宁只会略作沉吟,然后干脆利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反问。
可惜前面墨一的小院已经到了,谢白筠只得按下思绪,先处理了眼前的事情再说。
☆、第九十章
作为一个暗卫,墨一的作息安排永远是跟着主人走的。他经常在房梁上、野地里、树上甚至是客栈的床上休息,却很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看着有些陌生的床帐,无论在何种恶劣的环境里都能快速入眠的墨一却失眠了。
渐渐的眼前的床顶上浮现出那个极其消瘦的身影。在重重官兵的包围中,他一眼便看见了他,他穿着破烂的袈裟,手拄着树枝,可是身形依然坚定,黑幽的眼眸里满是看透世事的通达,似乎一点都不惧怕周围如狼似虎的官兵。
也许他天生就带有这样一种打动人心的气质,墨一被打动了,没有多想便现出身形去救他。
可惜功亏一篑。
明明他没有帮到他,可他看着他的眼眸中依然盛满感激。看着他被那些人粗暴的抓走,墨一的心里莫名的难受。
这种难受让他魂不守舍,连自己的伤也有意无意的忽视,他不想让自己好得这么快,仿佛这般能让自己好受些。
只是因为他的伤,连累了唐大人,墨一愧疚地翻过身。
突然,他听到两个熟悉的脚步声,他反射性的坐起身,想下床迎接。接着又顿了下,平躺了回去,闭眼装睡。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谢白筠在门外就听到床上的动静,几步进门,撩开床帐,毫不客气地戳穿他。
墨一讪讪睁开眼,下床,跪在踏板上。
唐宁叹口气,弯腰扶起他道:“你受了伤,还是回床上躺着吧,小心伤口裂了。”
墨一依然不动。
谢白筠虽然气他欺瞒,可见他这可怜样,只得软下声音道,“你起来吧,坐,说说是怎么回事。”
唐宁也在一旁道:“墨一,你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为何不和我们说?自你从琼京回来后,便沉默了许多,虽然你平日也话少,可也不至于这么颓废。”
墨一见唐宁依旧坚持拉他,便也不坚持,也不回床上坐着,而是坐到了谢白筠对面。唐宁顺势在他旁边坐下。
坐下后,墨一还是低着头,静默了好一会,就在唐宁以为他又要沉默到底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只是语气生涩,似是花了好大力气才说出口似的。
“我送唐大老爷到琼京后,便一路往回赶,原本一路顺遂,可是在将要出雍州的时候,遇到一队官兵在追捕一名僧人……”
墨一说完,又顿住了,似是在思考后面应该怎么说。
“你出手救了他?”谢白筠追问道。
墨一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官兵不是乌合之众,身手不错,配合亦有章法,我虽有心救他,却没有成功。不仅没有救出人,便是连自己也差点被抓住。”
“你这胳膊便是在那时受的伤?”唐宁问道。
“是。”
“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所有暗卫最开始训练时都必须要背的。我记得你八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谢白筠严肃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