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在意,别去哀伤,哪怕从此刻后不知何时我死在了不知何处的路旁,也别为我疯狂,别为我去哭泣。
桂握紧拳头竭力镇定的转身离开,一刹那间,他感到高杉的手掌滑进他的发间,当桂迈着行尸般的步履离开,系在头发末端的白绳随即脱落,飘散开的长发穿掠在高杉的五指间,牢牢记下了那个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
“如我所愿摧毁一切,此战必胜。”
他看着,高杉最后的表情还是那熟悉的邪魅一笑,然后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手中紧紧握着些什么。
“那是,当然的。”
别死——哪怕苟延残喘也罢。桂低首敛眉,在败仗与死别之间,仿佛什么东西生生噎在喉间。任何人的背影都能看到阴森恐怖的东西,那时的老师如此,高杉也是。
望着高杉消失的背影,心好像被掏空一样生出一个似乎永无法填补死一般冷绝的深渊,然而又似乎他就一直在桂的身边,一秒也不曾离开过。死亡到底是种怎样的感受呢,桂想。
在确定高杉走远之后桂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那吞噬了他身影的方向迟迟不愿离去,仿佛此刻他一走开就真的一语成谶,可事实上,不论桂在原地流连多久,一切已和死亡一样无法变改。
松阴老师死后,高杉变身成了嗜血凶狠的豺狼无时不想摧毁撕坏这个腐朽的国家,桂站在白夜叉和豺狼之间被悄悄的保护着不至化身鬼怒,然后用微弱地理智中和着他们的疯狂,如今又是凭什么如此冷漠的亲手将他推向死亡的......
然而国运不彻匪降自天非民无良相怨一方,大老忤逆卖国已天怒人怨,幕府体制也风雨飘摇犹如虫蛀,自安政大狱以来亡了多少英魂,攘夷倒幕则都是顺势之举。于是,仅是攘夷倒幕可以救国么?单纯推倒旧主,新王在陈腐的体制和思想中重蹈覆辙,英雄们在无止境的血腥和死亡中可以寻到出路,获得千万人求祈的救赎和安宁么?如果历史的进步终要趟过血河踏过错误,那么,桂何惜捐此残躯供后人践踏或者给出冰冷的裁决,这双手,到底能撑起历史更迭中多少亡魂的负重,不论是桂,银时,龙马还是高杉,都太微不足道了。
或许,只有后世之人才能看到那些已故去的名字在历史中被画成一个怎样承前启后的咒符,陌生的人从初遇相识然后莫逆成说,永矢弗谖到最后碧落共赴,只有后世后人才能解读曾经的一言一行可能应承了谁的命数,变改了谁的生世,定了谁的死期。当和平时代的人们回眸历史,这些残垣旧迹和那些已为化石的名字都永远的定格和葬在了那一段彷徨迷茫的过去里,等待着时间赐予那无畏赴死的觉悟一个迟来的公道。
所以此刻的桂一无所知,哪怕此时斑驳陆离,恍若隔世。
“银时——起来,你没睡。”
“啊啊,就让我装睡下去吧......还好没哭得稀里哗啦的回来。”
“收声,我又不是女人。”
银时起身抬手拉扯了一下桂垂在脸颊边得刘海,视线向后滑去看见了桂散开的头发,歪头浅笑。
“正是因为你唯一的信任他才会无所畏惧,他要带给你的是凯旋而不是死亡。”
“......他啊,他啊,是要用死亡拒绝解释,拒绝原谅我啊。”
桂苦笑的看着银时,那眼神既没有流露出无尽的悲伤,也没有洇浸无限的荒凉,可正因为这无底的哀漠深深刺疼了银时的心,银时松开手的同时逞强咧了咧嘴角,用食指戳了一下桂的额头。
“又要睡了?”桂问。
“嗯,这次是真的。”
“......那你特意强调什么。”
“......”
“呐,银时,还记得松阴老师死的时候我们唱的那首挽歌吗?现在想唱,可有些词却记不清了。”
“......”
“喂,银时——真的睡了?”
“那种歌的词我一句也没。”
那一夜,桂和银时谁都没再提那首挽歌,然而那歌声却好似游离在这无风的夜里,在桂和银时的耳际反复絮语,一刻也不肯安宁。他想,这许是刚好过路的死神正轻哼着自己最擅长的歌谣。
谁的低声啜泣唤醒了不知倦的知更鸟鸣,
谁的记忆留住了黎明前最后一颗坠落天穹的白星,
谁的吟咏祭奠了华如春礼的生命,
又是谁的镇魂歌弥散在了彼此莫逆的坟冢间重置清明,
在这被死神钩链划伤过的迷离幽境,
被选中的灵魂开始走向枯竭和凋零,
愿上天降临一次不知名的垂青,
让熠熠生辉的桫椤树荡涤灾厄,
如果余之思念可以比如日月之久恒,比似天地之慈寿,不蹇不崩,
穿越此皇天哀土,追随到六道轮回的尽头,
便还汝彼一世重重无梦
与此一生的安宁。
当然,在枪林弹雨中仍然能稳如泰山指挥战役的高杉让之后情势逆转,长州大获全胜,使小仓藩和滨田藩的大部分土地纳入长州领土指日可待,然而。
为了使撤军时遭遇敌方残余偷袭的长州军顺利班师,高杉单凭一人之力就牵绊了对方四五十人自杀式的纠缠。即使面对如此危险,高杉仍然镇定自若的风度却让对方无端的胆寒。
龙马星夜兼程本想赶去大岛口支援高杉,不过,却是去见他最后一面,见到了他的时间就生生定格在了一八六七年五月十七日,明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