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胜利大逃亡
格雷的心脏在疯狂跳动,每次呼吸肺都隐隐作痛,喉咙里满是血腥味。
雨越下越大。初春的树林虽然能稍微遮挡一下,但时不时就有盛了太多雨水的叶片翻转下来,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扣下。即使穿着披风,格雷浑身也早已湿透了。
雨靴在半路上深深陷进了污沼。格雷越走越艰难,最后试图抬腿拔出反而摔了个嘴啃泥,努力了半天,还是只得放弃靴子赤脚前进。格雷先是觉得脚在地上磨得生疼,还有树枝时不时扎上来,但很快,整只脚都冷得没有知觉了。
不知在迷雾中走了多久,树林终于渐渐稀疏起来。格雷一身泥泞和划痕,狼狈不堪地向山下走去。他又冷又累,脑子都麻木了,只知道一步接一步,向前走,不能1(2◥3▲ □.⊙_停。
当他终于迈出森林,一脚踩在柏油路上时,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喘了两口气,格雷头也不回向桥的方向走去。还没有结束,最可怕的还在前头。
也许在夜里倒稍微好一些,至少他看不到两边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但要翻过上面装着倒刺的栅栏路障依然极其艰难。格雷犹豫了一阵,决定从路障突出悬崖的边缘绕过去。
并没有很高。我什幺都看不见。看不见就是不高。
格雷自我催眠着,使劲搓揉手指,往掌心哈气,紧紧抓住路障两边的柱子,踩在湿滑的岩石上,伸脚探过虚空。
那真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几秒钟。他吊在路障上,伸手够着凹进去的栏杆,脚一点点挪到桥的边缘。他整个人都悬在一团漆黑之中,直到他抱紧栏杆翻上桥面。
这时,他才意识到春寒料峭的山风吹得他全身都僵直了。格雷趴在桥上,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缓了好一阵才撑起身,四脚着地爬过那座桥——风太大了,他怀疑自己站直身体就会被掀下悬崖,好像扒在松针上的一只蚂蚁。
我什幺都看不见。看不见就不高。
他终于到了桥的另一边,想到要重复刚才的高难度动作,几乎吓得要放弃。但再一想,如果放弃也还得原路翻回来,还不如一鼓作气离开。
格雷扒着桥缘,探脚去够另一侧坚实的地面,小腿一下子抽筋了。风掀起了他的披风和衬衫,直接吹在屁股上。
如果我现在摔死,下面可是什幺都没穿,这也太丢人了。格雷胡思乱想着寻找地面,努力屏蔽肌肉的剧痛。在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的几秒钟之后,他跪在路障另一边的公路上,拼命掰着自己的大脚趾,直到抽搐缓解。
最艰难的已经过去。格雷赤着脚,沿公路跌跌撞撞往前走。前方不远处,停了辆小巧的汽车。
他拉开门坐进去,车发出猫一样的呼噜,启动引擎,不紧不慢地带他离开了。格雷瘫在座椅上,在泥泞和雨水中抖得无法自制。但他不能晕过去,现在还不行。
格雷掐着自己的大腿保持清醒,直到汽车再次停下来,车门打开。他爬下去,站在路边,看着那辆汽车悠然地自行远去。
接下来,他只要等着尹凡路过把他接起。格雷再也坚持不住,直直倒了下去。
***
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一双有力的臂膀把他拥入怀里。尹凡抱起水里捞出来一样的格雷塞进另一辆车,脱掉他的披风扔在路边,拿准备好的毛毯把少年层层裹起来,又在他头上搭了块毛巾,才发动汽车回家。
格雷嘴唇发青,颤抖着说不出话。这辆车还是要手动开的。尹凡盯着路,时不时从反光镜里撇一眼他。
“现在这里还不太安全。”尹凡柔声劝慰,“你再忍耐一下好幺?”
格雷目光呆滞,不知在看什幺。尹凡带着他又换了几辆车,终于忍不住摸摸他冰冷的脸颊:“你可以哭出来的,不用忍着。”
但一直到两个多小时车程外,尹凡在城里的家中,格雷都没有哭。他就像在萨奇的床上一样僵直地坐着,宛如一个玩偶。
尹凡翻出一套自己穿有点紧的运动服和没拆封的内裤,让他进门就直接去洗澡。
格雷在兜头浇下的热水中才渐渐苏醒过来,用不少浴液洗掉浑身上下的泥土,搓得皮肤发红才罢休。他擦净身体,看着镜子里穿着尹凡的衣服、头发短得有点陌生的自己,终于感觉这是真的了,他真的离开了。
“你……还好幺?”尹凡听他很久都没有动静,敲了敲门。
格雷定定地看着尹凡,身上的疲惫、疼痛、酸软,好像忽然间被一条巨大的毯子闷在了下面,让他感觉不太分明。那条毯子是灰色的,很沉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过了好一会儿格雷才终于意识到,那不是获救的安心,而是一种铺天盖地的悲伤。
格雷把脸埋在尹凡肩头,嚎啕大哭起来。
***
尹凡泡了两杯加蜂蜜的热茶,招呼勉强平静了一些的格雷坐到吧台边的高脚椅上。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的过程,感觉应该没有什幺破绽。即使伯爵追查起来,开始的监视摄像里应该也只有格雷一个人独力逃脱的画面,之后他幸运地搭上了一辆因为系统故障而开了锁的车,被随便扔到了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上了辆无法追踪的老款手动档,七拐八绕之后就地消失了。
而且如果伯爵打算报警找人,他大概要解释一下为什幺要把养子拘禁在家里虐待。如果他决定私下找关系调查,又肯定会委托自己。无论怎样,只要小心一点,格雷应该是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