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他听说那个老头子最终还是投了胎,等着的那个人,终究是没有来。
告诉他消息的牛头说道,“站在桥头站了五年,我们总不能一直由着他站吧,强灌着就让他把孟婆汤喝下去了,送上了轮回道。那个人,指不定早在先前就投胎了呢。”
“这次他投的哪?”
牛头嘿嘿一笑,“说来真是巧,他选的还是跟他上一辈子一个地儿。”
天华再见豆丁时,是在一个小门户的屋外。他这世充当了一个穷孩子的角色,父母也不是前世的父母,做着白菜土豆的小本生意,双方精打细算,算来算去赔了夫人又折兵。
前世的霉运仿佛还在他身上经久不去,屋子里砸锅摔碗的声响连街对面的小铺都能听见。鼻青脸肿的他偷偷从门内溜了出来,站在大街上,头高高往天上抬,翘着嘴角,一脸倔强。
不知何时小镇里又来了个算命先生。你问明天天气怎么样,他说好便是万里晴天他说坏就是狂风暴雨他说一般般就是风微凉雨滴答;你问姻缘怎么样,他说旺便是桃花不断却难得有缘人,他说难便是情路坎坷终得一心人,他说刚刚好就是情无怨爱相守。寡言少语的人,多是叫人深信不疑。
两父母投其所好,拿着一颗亮晃晃的琉璃珠来到他的摊前,搓着双手焦急地问道,“大师,您看我们财路如何?”
算命先生勾勾唇,似笑非笑,“好也成,坏也成。”
两夫妇听闻不解,又问,“可是有什么寓意?”
算命先生一指树下死死看向这里的小男孩,“家和万事兴。”
两夫妇顿悟,取回琉璃珠。
算命先生的话当真是灵验,回到家的两夫妇相濡以沫相待以礼,再吵起架也是不愠不火的态度,听起来就好像再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又过了几年,小小的城镇里有人开了个大大的酒楼,相中他家的土豆,就此掰着铜币花的苦日子一去不复返。
那一世的豆丁,慈父祥母,过得太太平平。叫人稍许遗憾的就是他未曾娶妻,无儿无女,伴他入棺的只是一颗斑斓的琉璃珠。
世间的事情于他仿佛就是不停的循环往复。第三世他是穷困潦倒的书生,第四世他是仕途不顺的父母官,第五世他是碌碌无为的小公子。周周转转五百年的光阴岁月,相同的地点,当初种下的槐树苗都长成了参天古树,树上槐花开开落落间不知见证了多少王朝的更换。也只有他,奈何桥头,六道轮回,嘴一翘又回到了原地。
巧合得连鬼差都起了怀疑,“他是不是刻意的?”
天华微微地勾了勾嘴。
人活一世,人世百年。百年之后,亲密的,难舍的,不能的,哭哭啼啼间一起聚到了奈何桥,奈何桥下彼岸花红遍了忘川水,热腾腾的孟婆汤暖到了心肠,众多翩翩的过去,俱留在了前世。
有缘他年再见,相逢一笑,只作路人。
山盟海誓转世就成为往事如烟,最后还记得这些云云絮絮的,也只有他们这帮老不死的神仙们。笔下的史册写满了形形色色关乎人世的记忆,而留给人世的记忆,却始终是庙堂之上那一幅被香炉薰得春光满面的画像。
这世间多的是沧海桑田,能留在原地的东西委实是屈指可数。
适时他才明白,人生最大的甜蜜不过是知道有个人始终都在惦念你。
开花的老铁树,让世事都变得顺利了许多。藏在树下的五百两白银,茶馆里谈天说地的达官贵人,乱世中攻无不克的战绩……罕见的好运顷刻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头,到最后,有人几百年都修不得的神仙也叫他轻轻巧巧地占了个名额。
“啪嗒。”
随着金钥匙转开抽屉上的锁眼,朵朵白色的小花好似漫天繁星映入眼底,白花底下的璀璨有些像那人的眼睛。
仙女湖上山花与绿水相映在眼中,青山里的微风呼呼地传进耳朵,小鱼儿围着扁舟甩起尾巴直打转,那人手掌拍上他的肩膀,如漆的眼睛睁得亮晶晶,“嘿,我问你,这船是在天上飞还是水里划。”
青龙神君坐在他的旁边,轻笑一句,“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然后,便是“扑通”的落水声。
他伸臂去拉,两手相触之时,只见那人把桃花眼弯成了拱桥,“你好,在下南灵真君,这届新到的小仙。”
第二十章
半个月前,天庭下了一场初雪,自那之后,雪花便再没停过。随着天气转冷,种在御花园里的梅花相继静悄悄绽放在整个庭院。
天华刚一进去,就闻到充斥在冬天里的梅花香。全通仙人识相地走了过来,“玉帝此时还在书房与几位老仙议事,还请灵君在亭子里坐等片刻。”
之前下棋的小亭子上铺了一层薄雪,亭外的七里香被白雪压盖,天华着手一弹,树枝上的积雪纷纷落在了石桌的黄布上。
掀起黄布的一角,棋盘仍停留在上次离去时候的位置。
“你可是想好对策了?”身后,有声音慢慢开口说道。
闻言转身,玉帝站在台阶上,明晃晃的黄袍上九条天龙栩栩如生,不怒自威。天华后退两步,弯腰恭敬道,“天华参见玉帝。”
玉帝今日心情看似不错,微笑地点了点头,继而又提起刚才的问题,“天华,你可是想好对策了?”
闻之,天华缓缓抬起头,道,“这局棋是我输了,微臣认输。”
玉帝眉头紧蹙,沉声问道,“你这是何意?”
猛地,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