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英定定地看了他们一会儿,他也知道,定是他初醒时露出的破绽。只是想到此刻他正身处六百年后,雨哥不知所踪,他不禁苦笑起来,道:“在下来历,想来几位已有猜测。”
他的眼眸微微有些黯淡,叹道:“一日之前,我还在唐永安初年,不过一夜,便来到了此处。”
“永安?”楚留香有些诧异,道:“唐时有永安年号吗?”
穆玄英一怔,喃喃道:“安史之乱时,肃宗逊位于建宁王李倓,登基之后改国号永安……此处不正是六百多年后吗?怎会没有记载?”
三人面面相觑,姬冰雁道:“史书记载,宝应元年,代宗李豫于肃宗灵柩前奉遗诏即位,而建宁王李倓却被其父赐死……”
穆玄英的脸色倏尔变得惨白,唇上半点血色也无。他不可遏制地想到,莫非他会来到六百年后,便是因为他在唐时拥有记忆后擅自插手了历史的进程?
绵延八年的战火减短至五年,李倓登基……一切的一切都与记忆中的大唐不符。
这便是惩罚吗?
即使死,也无法死在故土……无法,死在他的身边。
穆玄英的身子晃了晃,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他张口,鲜血涌出,而他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楚留香忙接住穆玄英,他看向姬冰雁等人,难得有些手足无措,道:“这……这又昏过去了。”
姬冰雁瞅了瞅面上依旧有些茫然的胡铁花,叹了口气,对着楚留香道:“看来这位穆少侠的来历,比咱们想象的还要不可思议。”姬冰雁有些出神,似是自语一般道:“‘逆胡犯阙,四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兴复!’能在国家危亡时刻说出这样的话,建宁王若是登基,不知又是何等光景。”
楚留香挑了挑眉,其实他也有些好奇。苍白的史书能够记录多少,想来那时的江湖也精彩无比,只可惜流传到今日……
楚留香摇了摇头,他摸了摸穆玄英的脉息,忽然一愣,脱口道:“这脉象……有些不对!”
“怎么了?”胡铁花蹲下身,伸手摸向穆玄英的手腕,但触及腕部肌肤的时候,他一愣,道:“好冰。”
这时,昏过去的人却微微颤抖起来。他的身体下意识蜷缩起来,似乎冷得厉害,又像是疼得难忍,连牙齿都在打颤。而他的体内,内息则乱成一团。
在场的无人精通医术,只觉得穆玄英身体有异,应不是中毒,旁的便看不出来。众人无法,只好在原地升起篝火驱寒,而楚留香则将双手抵在穆玄英后心处,用己身内力帮助他捋顺乱成一团的内息。
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天都蒙蒙亮了,穆玄英才安静下来,面上痛苦之色褪去,只是双眉仍微微皱着,似是难解心中忧虑。
胡铁花擦了擦额上的汗,喃喃道:“奶奶的,也就是你小子走运遇上了我们,不然你就死定了。”
楚留香长舒了口气,将穆玄英背起来,又取来一件外衫盖在穆玄英的身上,道:“走吧。再不找到水源,咱们就真得折在这儿了。”
*
就在楚留香背着穆玄英艰难求生……啊不,是寻找水源的时候,沙漠深处,一处与外面那片黄沙格格不入的花海中,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昏迷的男子。
那个男子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白衣,红襟,五官昳丽至极却带着冷峭锋锐。若是穆玄英在此处,定会认出,这个双眸紧闭的男子,正是恶人谷的少谷主,莫雨。
莫雨此时的状态,非常奇怪。
虽然他的眼睛紧紧闭着,但他的双手却死死攒在一起,整个身体也在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要竭力醒来,但有着不知命的力量却在阻止着他。
冰霜,自他的身下,逐步蔓延,直将那片花海完全冻结在冰霜里。与此同时,属于沙漠的天空,竟飘下片片白雪。
这样的异景却出现在炎热的沙漠之中,怎不让人惊奇!
散发着甜腻花香的花海之外,身着白衣并以白纱蒙面的曲无容仰起头,看着纷纷飘落的白雪,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山谷之中,穿着各异的女子纷纷走出屋外,看着纷纷扬扬的白雪,震惊之余却有几分恐惧。
毕竟,此情此景,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师父的花!”很快,那些女子便注意到被冰霜冻结的罂粟花,脸色刷白。
这些花是石观音特地从天竺移植而来,是她用来操控他人的利器。天地异象固然令她们恐惧,但想到见到罂粟花败亡而震怒的师傅,胆子小些的姑娘双腿便是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曲无容冷下脸,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攥紧,她还没有杀了石观音,她不能死在这里。思及此,她看向那些女子,厉声道:“还等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抢救这些花,出了事,师父能饶了哪个!”
众女不敢怠慢,忙上前想要震碎冰霜。谁料,她们刚接近花海,那些冰霜就攀上了她们的绣履,并顺着她们的足踝逐步蔓延。
“啊!!”众女惊叫着,慌忙后退。
这时,众人才发现,冰霜在冻结了花海后,竟逐步向外蔓延开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花海外的众人为冰霜的出现而焦头烂额的时候,花海中,莫雨那垂下的眉睫微微颤动着,似乎马上就要醒来。
此刻,莫雨的意识确实是清醒的,但名为“系统”的异物却一直在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