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摩挲着壁画上的苍龙七宿,对权力的渴望渐渐充满他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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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房。”
张良停下脚步,回过头,微凉的晚风穿梭在二人之间,掀起颜路外衣上的一角。
“师兄,怎么了?”
“我觉得有些奇怪。”颜路面露忧色。
张良沉默了须臾,安抚似的拍了拍颜路后背,然后开口问道:“师兄,告诉良,哪件事比较奇怪。”
“荀师叔门下的李斯,也就是韩非的师兄。我记得他是吕不韦的门客,吕不韦召集诸子百家作《吕览》,李斯也是著书的一员,期间还得到了吕不韦的赞赏。”
“但是……”颜路神情凝重地顿了顿。“吕不韦自杀的消息传开后,你有没有看到他?”
这时,一阵呛鼻的烟味混杂在风中吹来,颜路和张良急忙转头。只见远处的藏书楼顶层渲染开一片火光,浓重的黑烟翻滚着直上云霄,烧塌的木质栏杆随火势掉落,空中飘散着点点火星。原本平和安详的一切瞬间殆尽,仿佛人间地狱。
“是藏书楼!”
张良皱着眉,准备跑去找庄内的走水班,但当他刚挪动几步,看到身边的颜路反而僵在原地不动,双眼直直地望着起火的藏书楼。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张良三两步并一步地跑到颜路身侧,却惊讶地看到颜路睁大了眼睛,呼吸有些迟缓地看着那片能吞噬一切的火焰。
焚毁藏书楼的这场火,和他记忆里那场灭世大火重合在了一起。
“逆徒!逆徒!”荀况少见地把面前的案桌拍得啪啪直响。
师尊有些难堪地看着荀况,虽然位居主座,但荀况的反应还是让他感到特别局促不安。
“这个逆徒!竟敢勾结秦国烧毁藏书楼,自从他做吕不韦门客的时候我就该注意他!居然有这么不轨之心!我荀某有这样一个徒弟真是折阳寿了!”
“子卿。”听到最后一句话,师尊略微不悦地喊了荀况的字。
“你给我闭嘴!”荀况恼怒地呵了师尊一句。
师尊听后就拿他没办法,只能起身走出门,任由荀况在里屋气愤地拍桌谩骂。
门外伏念和几位年长的师公规矩地站在一边,见到师尊踏出门槛,伏念上前一步,合礼地一揖:“师尊。”
师尊皱着眉,看着面前依旧规整的伏念,“藏书楼怎么样了?”
“回师尊,火已经在子时扑灭了,藏书楼顶层烧塌了一角,因为之前防火措施做得完善,所以其它地方损毁得不是很严重,已经有弟子前去整理未烧毁的书籍。”
“好,明日替我慰问下那边的弟子。”师尊说道。“对了,事先发觉藏书楼着火的子路子房怎么样了?”
伏念停顿了片刻,“子房没事,子路像是受到惊吓,有子房照顾着。”
“子路大病初愈,碰到这种事情也难为他了,你做师兄的也多照顾点。”
“是,师尊。”伏念一揖。“师叔他……”
“让他去吧。”师尊拧了拧眉心。“等你们师叔气消了差人送他回去,记得别提李斯。”
“是。”
伏念作揖后退一步,几位师公接着上前禀告一些情况,譬如佚失几代的典籍就此葬于火海、小圣贤庄因火灾备受打击的威望云云,伏念心里惦记着两个师弟,听得多了渐觉得有些烦躁,随即把荀师叔的事拜托给了师公,自己到师弟的院子探望。
入秋已有半月,院内外的竹子一改之前的青翠,台阶和地上的蜡色枯叶给院子平添一股萧瑟之感。张良蹲在屋外,憋着脸轻摇手中的蒲扇,面前的粗陶药罐滚滚地翻着气泡,看到伏念走来称呼了一声:“大师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伏念皱眉问道。
张良摇扇的动作一顿,“师兄和良去藏书楼还书,离开后一段距离就发现藏书楼起火了。”
“你们在藏书楼中就没发现别的人——比如李斯?”
张良沉默片刻,若有所思,“没有,藏书楼就只有二师兄和良。”
“此事真是蹊跷。”伏念道。“如果真是李斯纵火,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焚毁一个藏书楼对他的官运并没什么好处。”
“李斯已经投奔秦国了?”
“是的,据说秦王已经任命他为廷尉,还写了篇《谏逐客书》劝谏秦王不能驱逐六国能士。”
“厚颜无耻。”张良掰断了手中的枯柴。
伏念望了望屋内,“子路怎么样了?”
“在里屋休息。”张良道。“良也是第一次看到二师兄有这么大的反应。”
药草苦涩的味道渐渐在院内扩散开,火炉里烧断的柴薪噼啪响了几声,张良看着炉内翻滚的气泡,深吸一口气。
“大师兄,还记得之前良跟你说过的事——二师兄的事。”张良看着伏念微妙变化的脸色。“普通人根本不会对大火有那么大的感触,况且二师兄名义上来自没落士族颜氏……”
“不用说了。”伏念打断张良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他依旧是他,不是吗。”
张良抬头看了一眼伏念,像是默认般不再言语,他小心地将罐内的药装碗,继而起身端着碗入内。颜路盖着一条夹绒小薄毯,腿上放着一卷新装订的《易经》,经过自我调整已经平静了下来,看见张良端着药汁进屋,略惊讶地说道:“子房你不用煮药了,之前生病的时候就喝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