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凛云一字字道:“是你害了她。”
林祈墨承认。可他也不认为逃过此劫,殷若潮还能活很久。
夜间躺在卧榻之中,林大公子闷了半晌,想起今日还忘了问殷若潮一件事。那就是她为何要将冷雷商向北身死的消息,散布得全城皆知。尽管他心里已有七成把握。
殷若潮因他而死。是以他虽然很想再去看看苏纪白,却仿佛有点心虚。
他睡着之前,突然想起这几天被他晾在一边的莫罗冥。
眼下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夜鹰阁。
夜凉得逼人。风吹得窗栏吱吱发响。屋内炭火烧得很旺,不时冒出些火星子,比昏黄的灯光亮得多。
小衿端了药进来,火光顿时照亮了她娇俏的小脸,照得红彤彤仿佛遇到什么喜事。
可她的神色是焦虑的,她将药碗小心翼翼端到自己主子面前。
苏纪白半坐起来,将手从棉被里伸出。
小衿忍不住呜呜哭起来,道:“公子你骗小衿!还伙同那坏蛋大夫说是得了风寒……怎么这些尽是保命的药?”
苏纪白淡淡一笑,道:“你倒机灵。”
小衿仍然呜呜哭道:“公子,你不要死……”
苏纪白哭笑不得,道:“放心吧。”
小衿摇摇头,道:“小衿不放心。”
苏纪白笑了笑,道:“别哭,难道要我哄你?”
小衿的头立刻变成个拨浪鼓,道:“不敢不敢。公子喝药吧。”
苏纪白眉头也不皱一下,就喝得一干二净。小衿呆呆看着,只觉得自家公子胆量过人,这比黄连还苦上几倍的一碗黑汁,就这么空了。
苏纪白喝完倒是笑了笑,道:“好苦……比上午那剂苦得多。”
小衿看着他笑脸,回了神道:“公子为什么不要门主知道?”
苏纪白淡淡道:“他迟早会知道的。”
清水茶楼,门可罗雀,幽兰没精打采站在槛里。林大公子远远看见。心中咯噔一下,不详预兆更甚。
今晨就是她派人递了封信,说是茶楼里出了大事。
他刚走近,幽兰便一眼看到,急急拉他进了茶楼。
茶楼里与平时并无二致,无论是侍茶姑娘还是打杂小厮,都与往常一般穿梭来去。但林大公子一进门,就知道少了什么。
那个每当他踏进一步就立刻笑意如花地迎过来招呼的女老板,不见踪影。
他压下声音问道:“莫老板呢?”
幽兰一双水盈盈的眼睛顿时红了一圈,低声道:“林公子,老板她……失踪了。”
林祈墨心中一凉,道:“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幽兰带他走到个角落,才小心翼翼道:“老板她前日说她得了个重大消息,还没来得及对公子您说……昨儿一早,连声招呼都没,人就怎么也找不到了。”
林祈墨问道:“重大消息?”
幽兰点点头,道:“好像……跟什么夜鹰阁有关。”
林祈墨一听,心里更是凉了半截。
他道:“她有没有留下什么?”
幽兰道:“老板什么时候不见的,我们都不知道……不过幽兰也是心想老板会不会留下什么,便去她房里找了找……”
她纤纤素手在腰带里抽出一张雪白的布条,上面似乎有字。道:“这字条幽兰没看懂,林公子您瞧瞧。”
林祈墨铺平一看,只见“飞虹刀胡飞虹”六个娟秀小字。
他沉吟片刻,心下骤然雪亮。他当然知道胡飞虹是谁。
胡飞虹是上一代江湖中寥寥无几的高手。他的飞虹刀据说能斩断流水。所到之处,犹如长虹贯日,刚柔并济,落叶飞花。
可以说,他绝不逊色于当时更负盛名的白曌与林祈墨的母亲钟离稷。
更重要的是,他与白曌乃莫逆之交。白曌死后,他亦决然退出江湖,不问世事。
这样的人,若是夜鹰阁阁主,倒不会有人怀疑。
林祈墨突然又想起殷若潮的那个故事。那个故事就是她自己的故事。
幽兰见他沉默不语,不禁道:“林公子,可明白老板的意思?”
林祈墨道:“我明白……而且,罗冥她,凶多吉少。”
幽兰一听,眼泪便断了线,道:“林公子,你知道老板在哪么?”
林祈墨沉声道:“幽兰,我会尽力去找。”
幽兰信以为真,抹了抹眼泪,道:“多谢公子……老板对您用情至深,为了帮您调查消息几日里坐寝难安,幽兰求您找到她……”
林祈墨见她悲痛模样,不禁叹了口气,道:“是我的错。”
能叫林祈墨真心实意地承认错误的人和事,在他活着这二十四年中,屈指可数。
就算错,也只错一步,绝不会步步都错。
但这一次,林大公子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错了又错。
认清楚这一点以后,他突然深深吸气,弧线优美的唇紧紧抿了起来。同时闭了闭双眼,再睁开时最后一丝平常悠哉玩味气息已收敛得仿佛从未在这张脸上出现过。
可惜林大公子就是林大公子,这般神情注定在他脸上只是昙花一现。
下一刻他骑着马溜达在城西官道上,又变回了那副狗改不了吃屎的笑嘻嘻色迷迷好似游山玩水流连忘返处处摘花处处留情的模样。
这模样是个姑娘看了都得动一动桃花心。
林祈墨要找的人不是一个姑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这个女人是绝不会轻易动容的。他做出这个样子,只不过怕她见了他板着个脸,就偷偷卷起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