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说话了。跟随楚恪四年,他太清楚楚恪的脾气。一旦他用这种平淡却隐隐含着危险的语气说话,就意味着此事已经不容置喙。
“……是。”
泰宁低低应了一声,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了。楚恪将那枚白子落在棋盘上,缓缓出了口气。
这一局棋,想分出胜负,还早。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站起身缓步走到门外。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为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暗光。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循着小路向云奕的住处而去。
看到云奕的一刻,他的唇角噙起一丝自己也未曾发觉的笑意。那一身雪衣的少年正百般无聊地趴在石桌上,歪着头,半阖着眼几乎要睡着的样子。几乎是楚恪甫一踏进院子,他便睁开了眼,眸子里带着几分明亮的惊喜和笑意。
“你来啦。”
“嗯。”楚恪在他面前坐下,伸出手探了探他的内息,眼里多了些满意的笑意,“你恢复得很好。”
“但我还是不能用内力。”云奕长长地叹了口气,“沈红衣那个女子下手真是狠毒,不愧是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的掌门人。不能用内力,真是……闷死我了。”说着,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眼:“泰宁还没回来吗?”
楚恪笑了笑:“他才离开一天,你就这么想他?”
云奕撇了撇嘴:“谁想他了……我只不过有点担心。沈红衣心狠手辣,武功又高,泰宁去查暗线的事情,会不会失手被她擒住……呸呸呸,我不该说这话,他会平安归来的。”
“泰宁不会有事。”楚恪淡笑,“你今日调理内息的药喝了吗?”
“喝了。”云奕忽地眉眼一弯,“慎之,你真是和老婆子一样婆婆妈妈的。”
楚恪破天荒没有与他斗嘴,而是用柔和的目光看了他半晌,直到云奕被看得有些脸红,他才突然开口道:“我已经命重玄把花采风放了。”
不等云奕回答,楚恪便继续说道:“花采风保证,离开以后不会再为祸江湖。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他会对顾景行或其他人下手了。”
云奕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楚恪淡淡笑了笑:“我知道你并非是想放过他,只是觉得我的手段有些残忍。你做不来的事,我替你去做……顾景行在青阳盟内和你关系很好,你们二人或可称为挚友。既然你在乎他、在乎其他人,我便替你解决后顾之忧。若花采风再为祸江湖,我会再度将他抓回来。他尝过本教的手段,也受够了‘春风一度’的折磨,决计不会再犯。”
云奕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涌上一阵感动:楚恪为他已经做到了这一步,甚至连他的担忧和顾虑都考虑得一清二楚,这份深沉厚重的感情,他竟不知该如何回报。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若是他伤愈后也留在琅山,与楚恪就此相伴一生,也未尝不可。
只是……他能放下青阳盟,能放下他师父的殷殷嘱托吗?云家灭门之仇尚未报,他还要找出伤害顾青竹、杀害慕容连翘、害死那么多人的罪魁祸首。他怎可为了一己私念,就此撒手不管呢?
“明日,我恐怕不能来陪你了。”楚恪伸手握住云奕的手,一双黑眸定定看着他,“朱雀阁主说明日会来拜访你,要你在这里等她。”
“柳清湄?”云奕诧异道,“她来找我有什么事……莫非是假扮她的那个人有了头绪?”
楚恪状似高深莫测地一笑:“明日等她来了,你不就知道了?”
云奕绝不会承认,自己因为楚恪的一句话一晚上都没睡着觉,翻来覆去地猜测着柳清湄究竟会为何事而来。毕竟上次相见,他们两人可以说是不欢而散;这次柳清湄登门拜访,不会只是为了骂他一顿解气吧……
然而,第二天早上,柳清湄并未出现。
在窗口吹了一会儿风的云奕回到房间,把那碗赵书玄送来的药喝了下去。苦涩的药汁滑进胃里,他体内躁动的内息不多时便平稳下来。深吸了口气,云奕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运气。然而刚刚提气,便觉丹田处一阵沉闷的绞痛,他不得不放弃运气的想法。
真是奇怪……云奕默默想着。明明自己已经感觉不到经脉里沈红衣的那股真气,但他仍然无法提气。许是还有些真气并未化解,但已经十分轻微,因此他感觉不到;又或是他修为不够,察觉不到沈红衣对他造成的其它伤害……赵书玄这个杏林高手都未说些什么,他又何必杞人忧天。
云奕顺手拿起一本书,踱步到院子里的梧桐树荫下,一面看书一面等待柳清湄。然而到了中午,柳清湄也没有来;到了下午,依然不见柳清湄的影子。到了晚上,云奕终于呆不住了。
去朱雀阁?不妥。且不说天色已晚,他一个大男人去拜访一个年轻女子终归有些冒犯;就凭上次的不欢而散,云奕也不太确定柳清湄是否真的想见他。还不如去扶黎轩问问楚恪……
打定了主意,云奕把手里的书放在石桌上,出了院门,向扶黎轩的方向而去。浮清溪在月色下宛若一条闪闪发光的玉带,顺着高低起伏的地势潺潺流动。云奕已经能看到天涯亭朱红色的尖顶,却忽然听到有极其轻微的兵刃相交之声从前方传来。云奕心下一凛,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从小路上跑出,云奕只能见到漆黑的夜色中几道银光纵横而过。一个模模糊糊的、有几分熟悉的身影被几人围在中央,看他用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