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说道:“这里好像几千年了。”
“他们说它司职复仇与反抗,是人类最古老的感情,现在他们终于从荒漠中把它找回。并且说阿瑞斯是伪神,伪神的宫殿必将坍塌。”何遇说。
她看了一眼脚下不远处,一个男人被一把剑开膛破肚,钉在那里,尸体像是已经在这片荒野里腐败了小半天,真是逼真形象,时间轴准确。
她点击了一下,画面重放,尸体张开眼睛,呈现濒死时的样子。他满眼的恐惧,不断哀求,然后慢慢死去,再一次被钉在神像脚下。
“凶手放的。”何遇说,“这可以说是一桩大手笔的追星行为。我见过各种疯狂的粉丝,建神殿的还是第一家。”
夏天觉得这不是追星的问题,简直就是疯了。
他有一会儿想打电话给小明科夫问问是不是他干的,但接着想到他还在关禁闭,这禁闭十分彻底,他好像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如果不是……好吧,反正上世界有很多疯子。
何遇没有关掉影像,于是他们像是坐在这片战神被遗忘——现在又被追星者们发掘了——的破败神殿之中聊天。
“这种倾向反应了目前流行的一种社会思潮,我们还是来说一下这次处决吧。”何遇说道,“最近有一个流行的说法,说童年是一种文化产物,是被创造出来的,但现在已经过时了。我们可以让孩子们做一些以前不允许的事情,不需要有罪恶感。死者也是抱有这种观念的人之一。”
“我有个妹妹,对这个观点毫无理智可言。”夏天说,仍在看着那座神像,“如果有人要她‘经受一下社会的正当考验’,我会杀了那个人,管他有什么理论。”
何遇露出一个笑容。
“我知道你对死者不会有任何‘遗憾’,我惊讶的是,社会上大部分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是不是太疯狂了。”
“大家觉得理所当然,是因为在这年头,这就是理所当然的。”夏天说,“这也不难理解,在杀戮秀的初期,取乐的虐待是禁止的,但我们的观念在变化。”
何遇点点头。
“很难想象,我们曾把杀戮秀称作‘正义之战’。”何遇说,“但是现在,杀戮秀上的虐待和强暴已经非常常见了。”
“我在一次庆功宴上,碰到一个反杀戮秀的学者,说就是我们这种‘明星’会把公共道德带得越发偏离。lún_lǐ道德是个过时的词,如日中天的是关注、刺激和酷——”
“杀戮秀庆功宴上?”
“是的,他也来参加了。这世界没人能避开杀戮秀。”
“你怎么说?”
“我说我可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夏天说,“杀戮秀选手们大都是些倒霉鬼,照着电视台的要求办事。是媒体把我们吹捧成大众偶像的。而在我们当大众偶像的世界,公共道德当然会一步一步偏移,然后朝着一个毫无底线的方向走过去。”
“你说得我们的世界好像正变得像所多玛一样。”何遇说。
“那里被神毁掉了,是不是?”夏天说,“不过这是个无神论的时代,不用担心这个。现代文明不会是被神毁掉的,它只会自己完蛋。”
何遇抱着双臂,张了一下唇,想反驳,但是没说出来。
“那么,”她说,重新露出一个微笑,“身为第一个拥有一座神殿的罪犯和明星,你想对粉丝说些什么呢?”
夏天也不确定这句话怎么会脱口而出,可能因为他们总是让他要激进,而他觉得那对他的角色来说是个绝妙的回答……不,不是的,他只是想那么说,他脑中烧起一股黑暗的yù_wàng。
像他脑中所有冒出那些疯狂的、毁灭性的念头时一样,驱赶着他做出致命的事,不顾结果,只管当时。
他说道:“要我说,上世界应该毁掉。”
何遇张大眼睛看着他,他朝她笑起来,笑容在天空视点灯光师的强光下灿烂而冰冷,光彩夺目,杀气腾腾。
他抬起手,做了个坠落的手势,如同调情一样温柔凑近她,然后手掌猛地张开,说道:“轰!”
灰田哆嗦了一下,她说不准为什么哆嗦,他像在开个玩笑。他喜欢开这类玩笑。
可能那一刻他笑容太灿烂,有种实质的侵略性。现在大家总是把明星比做烟花,如果打这个比方的话,这烟花太灿烂,闪过以后整个世界好像都消失了。
她把这归功于明星的魅力,而夏天一向是那种说话口无遮拦,光芒过于耀眼的类型。
这一次主办方鬼牌给他,是一次完美的形象定制。——心怀愤怒的复仇者,孤军奋战,极大的劣势下取得胜利那一套。
他们管这事儿叫“革命营销”,所有人都想在他活着时,从这种粉丝的狂热上大赚一笔。
她从不觉得这是好事,但上城的游戏跟着钱的指挥棒走。金钱,这才是核心中的核心,他们会跟着它到任何地方,即使是地狱。
她又喝了口咖啡,站起身来,第四轮开始前她得见见他们,强调一下注意事项。
对于明星,主办方给你的秀内注意事项很重要。这可不是当年几个罪犯在围场里的乱斗,私下决定杀谁不杀谁,这是一个涉及极度庞大金钱的产业,如同活物一样覆盖整个人类世界。它缓慢流转,齿轮层层扣合,谁也不能掉链子。
想到要去见他们,她立刻又想到刚才那一刻夏天的表情,他的动作,那场游戏般的爆炸,觉得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