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地哽咽着:“大哥……我来陪你……我来……向戚家……赎罪……”
戚无行做噩梦了。
他没有告诉萧景澜为何会回来的这么迟,因为他在长夜山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伏击。
有南廷军营的火器,挽弓的是萧家的旧人。
那些人像疯了一样攻击他,要与他同归于尽。
戚无行差点死在长夜山外。
直到他回到军中,才收到了京中传来的密报。
皇后,自尽了。
皇上三道加急令符飞到崇吾郡,质问他萧景澜为何自尽。
事到如今,他已无路可走,只能继续两边隐瞒。
对皇上汇报萧景澜跳下城墙,严禁任何人向萧景澜透露皇后的死讯。
可他,却再也不敢看萧景澜干净的眼睛。
好像再看一眼,他都会在愧疚中发疯。
他梦到萧景澜冷冷地看着他,坐在他身边,举起匕首,狠狠c-h-a进了他的胸口中。
戚无行从噩梦中惊醒,胸口隐隐的作痛好像就是噩梦的来源。
窗外已经微微透出了一点明亮的天光。
戚无行下意识地想要抱住身边那具柔软的身子,却只摸到了冷冰冰的床榻。
戚无行从床上挣扎着站起来,大吼:“来人,来人!”
值夜的士兵急忙冲进来:“将军,将军!”
戚无行闷哼一声,捂住胸口的伤处,问:“萧景澜呢?”
士兵们愣了愣,说:“将军,萧景澜在城中闲逛了一会儿,往北城楼去了。”
萧景澜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
有时候,会有巡逻的士兵经过,可那些人知道他身份特殊,并没有理会他,只当他想要上城楼看风景。
当萧景澜站在 城墙上的时候,东方正好有太阳初升。
他已经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靠在城墙上,痛苦地喘息着。
北方上辽阔的荒漠和草原,皇上有令,在六月之前,不可打开城墙下的大门。
萧景澜挣扎着慢慢站起来,靠着女墙茫然看向远方。
他这一生,胆小懦弱,想要活着。
可如今,他终于还是活不下去了。
戚无行带着一身伤冲过来,沙哑着怒吼:“萧景澜你跑到这里干什么!”
霞光落在戚无行的脸上,映着那些伤痕和胡茬。
这个男人拼着一身伤,为他带来了一包鲜槐花做甜汤。
或许,戚无行爱他吧。
那种入魔成狂的爱意,甚至逼死了这世上所有爱他疼他的人。
这样的爱,他萧景澜肖受不起。
萧景澜眼角泛着泪光,说:“戚无行,我欠你,我父亲……欠你,可我的大哥……他从未亏欠过任何人。他为什么死了……戚无行,我大哥为什么死了!”
戚无行无法解释,他心惊胆战地看着萧景澜纤细的身子倚在女墙边,胸口的伤口痛得撕心裂肺。
他只剩下一句苍白无力的解释:“澜澜……澜澜你听我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皇后死,我没想过……澜澜……”
他以为,只要宫中以为萧景澜死了,就再也不会来要人,他就能真真正正地拥有他的小废物。
可他没有想到皇后会自尽,更没有想到,他千防万防,萧景澜还是知道了。
他那个走两步都会哭着喊累的小废物,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风吹乱了头发,吹走了泪痕。
萧景澜看了一眼关外的荒漠,流着泪,指着自己的小腹,说:“戚无行,我欠你戚家两条命。我一条,他一条,够还了。你放了自己,也放过这个人世,好不好?”
戚无行颤抖着摇头:“不……不……萧景澜,我不许……我不许……来人,快来人!给我把他抓下来,快!!!”
他伤的太重,已经无力冲上城墙,紧紧抱住他此生唯一珍重不舍的那个人。
萧景澜那双琉璃色的在晨曦温软的光华中看着他,哀切着,绝望着看他,轻轻闭上眼睛,向后一仰,跌下了城墙。
风和晨曦拥抱着他,萧景澜睁开眼睛看着天空,一朵云飘过,清澈的如同年幼的时光。
原来,逃离其实这么简单。
只要他想开了,不怕了,只要轻轻一跃,便可终结一切苦楚折磨。
只要,跳下去就好了。
崇吾郡中,响起了一声野兽重创似的嘶吼声:“萧景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