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广场前,陆颖看着下面百余名考生,想起三年前老师就站在自己站的这个地方,点名让自己参加考试。那个时候她心情忐忑,毫无底气,现在却山长的身份,迎接来了下一届新生的入学仪式。
人生变化之奇妙,往往令人咋舌。
陆颖扫着下面的考生的面孔,暗自品评着这一届赶考的学生的德行和素质,不禁也觉得到底是战乱中历练过的学子,尽管她们其中大多数已经落榜,但是眼中都隐隐带着一股子悍然之气。
这些都是大燕未来的一代英。纵然不能全部留在花山,将来也自有一番成就。她不由得想起定芳的来信:国难当头,也许这些人就是将来抗齐的中坚力量。
只是,不止是这些孩子们,大燕现在从朝廷到百姓,大多数人还不知道齐军已经在大燕西北集结。陆颖不知不觉的把自己摆到一个师长的角度来看待这些新生们。她一点也不相信太女和康王不知道,只是从两人的反应看来,她们自然是有意封锁详细,尽快与对手决战。想到这一点,陆颖就禁不住心情沉重起来。
一百多人在代宗林的名单中,只剩下五个。陆颖看见那些露出失望表情的学子,心里有些不舒服,对于这些在各地都算是英的考生来说,这种打击显然是不轻的。
来了花山,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录取的学子,请更衣后去书院宗祠参加入院仪式。其他学子请于明日之前离开书院。”代宗灵神色平淡的说。
陆颖整个过程一言未发,只是静静观察。
五个学子静静站在宗祠中,在花山所有的夫子面前,镇定却不敢露出随意之色。
其中占在最中间的一个新生,约十**岁,在五人中年纪是最大的,也许是这个原因,看起来更加坦然。她的目光慢慢扫过所有的夫子后,最终定格在了距离自己十步之遥的这位山长身上。
还没来花山书院前,她就听闻了这位少女山长的种种事迹,无不是赞扬溢美之词,有说她才华天纵的,有说她魄力无双的,有说她傲骨铮铮的,甚至说她fēng_liú绝代的……不过是十五岁,如何当得起这样的赞誉,便是坐享几十年清誉的名师大家,都还有这样大的名气!
这位十八岁的新生心里不禁暗笑:花山书院果然不愧是擅长造势的能手!
陆颖今天少见的穿了一套暗红色的正装,也许是为了让她伤后初愈的脸看上去更有血色,也许是为了显得有些喜庆,谪阳特地选了这么个颜色。
宗祠的门三年一度的大开,露出外面的石碑,新生们脸色随着光线的变亮而更加明亮清晰。
陆颖走到门外,这是她第二次看见这面石碑。
“从今天起,大家就是花山书院的学子了。这面石碑上是花山第一任山长留下的院律,代表这花山书院传承了三百年的意志和信念。请大家务必谨记。”
新生们的目光都落在了石碑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骄奢不移,贫威不屈,敏而好学,中正自守,是谓花山。”
陆颖的声音合着学子的声音,在宗祠的石碑前响起。
陆颖出着神,想起姬香妃的遗书,想起太女兵逼花山……脑子里不由得又想起那句“得花山者得天下”的传言。
花山是什么?
是众人以为的花山书院?书院的莘莘学子?是书院在大燕文坛的至高地位?还是花山内库里不为人知的浩瀚知识?
陆颖忽然觉得自己就想错了,所有的人都想错了。
拥有了上面那些人或物或是无形的声誉,真的能够为一个人成就天下吗?
陆颖一直为此所矛盾。
如果是这样,若是康王或者太女得到了这些事物之一或者全部,她就会向她们臣服吗?
花山是到底是什么?
其实,答案就在眼前。
在传言出现的同一时期,创始人兼第一任山长姬香妃就已经将答案清清楚楚的写在了花山书院宗祠前的石碑上。
“……是谓花山。”陆颖低声重复的这句话,一种新的思路逐渐在脑海里开拓,仿若醍醐灌顶,心眼骤亮:“是谓花山,是谓花山——原来真正的‘花山’在这里!”
花山,传承了三百年的花山,屹立大燕文坛顶峰不倒的花山,不是这么一块风水宝地,不是所谓的济济人才,不是那可以取天下人命的杀人武器——是花山的信念、花山的神!
没有花山信念的人不配拥有天下,没有花山神的人无法征服天下。
太女也好,康王也好,如果她们做不到这一点,就不能成为王者。
她不会将花山书院和内库交给这样的人,所以她们无法称王天下,而如果她们真的成为了花山神认可的人,即使没有花山书院和内库,也一样能够成为王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花山内库对于真正的王者,其实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陆颖只觉得心豁然开朗,以前许多没有看清的事情,一瞬间拨云见月,真相□裸的占在自己的面前。
陆颖不禁向石碑又近了一步,望着那几列并不算出彩的字,幻想着三百年前,是如何一个人物也这样占在石碑面,看着一届届花山学子入学,念书,毕业。
姬香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