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逢今突然像是明白了厉演的狠,也恨透了这样的绝情。
他情愿以命换命,对每个人都慷慨热情,却对自己的家人最吝啬,辜负了他们。
季从上楼捣弄了一阵,祝逢今以为他会拿很多东西,结果没想到只拿了一个风筝。
是只普通的肥燕,用鲜艳的颜色绘出了几朵牡丹和一对鸳鸯。
“我妈说,这是他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自己扎的,他只负责扎,画是我妈画的。”季从拿着那个风筝,那风筝没绑线,看起来不像常用的样子,“飞不起来,只能搁着。我要拿的就这一个。”
那风筝保存得很好,纸薄薄一层,十多年来却连个破洞也没有。
祝逢今站起来,渡过一两秒钟的眩晕,然后摸了摸厉从短得刮手的头发。
“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是老三开车,季从跟祝逢今坐在车的后座。
在不熟悉的车厢内,季从才有点局促,手里拿着风筝,又不敢去动那层脆弱的纸,只好蜷起手指抠弄指头上的倒刺。
祝逢今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你爸爸姓厉,单名一个演。改名之后叫起来没有多大区别,要尽快习惯。”
厉从算是默认了:“他怎么不亲自来呢。”
“他不能来,”祝逢今看向窗外,“昨天去世了。”
厉从“啊”了一声,然后低下了头,继续苛待自己冻得皲裂和红肿的手指。
车上有暖气,温度让厉从觉得热,犹豫两下只拉下了校服的拉链,露出里面早就变形的毛衣,下摆上有个破洞,已经到了不能修补的地步。破成这样还在穿,也难怪这孩子在外面的时候偶尔会打哆嗦。
明明还在假期,却还穿着校服,估计也是因为它稍微厚实一些,能挡挡风。
祝逢今倒是不嫌弃这小子的穷酸样,他也过过苦日子。
他伸出手,握住厉从的,阻止小孩粗暴地撕掉手指上的倒刺:“小心出血感染,到家之后再剪。”
祝逢今:“看你在上初中,几年级?”
“初一,”厉从答道,“我妈妈希望我能一直上学,所以开春了我也会继续上。”
“她的想法很好,你能听她的话也很对,”祝逢今问,“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送奶的时候磕的,”大概是祝逢今握住他的手让他感受到久违的照顾,厉从开始说话,他摸摸自己的脸,不甚在意,反倒来了劲,“我有辆自行车,平时我能骑着它去上学。”
季常青离世三年,她生前节俭,给厉从留了笔钱,教会儿子看存折,背下密码。然后拜托邻居在小孩需要的时候能陪同他一起取款,里头数额不算多,但那已经是母亲倾全力留下的所有,能供厉从顺利读完高中、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