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时天蒙蒙亮。墓前光亮的理石面上,摆放着一束沾染朝露的康乃馨。
曾听说,那是她母亲最爱的花。
她姐弟似乎司空见惯,在我犹疑时,双双跪在地上。
我朝着墓碑上浅笑嫣然的女子遗像深深鞠了一躬,算作迟来的问候。
曾听她们姐弟说起很多她们年少的故事,终于在此时,见到耳畔故事里落满柔情与坚强的女子的模样。
那女子温婉含笑的目光,倒像是能看透心思似的直入人心里去。我仰望着,倏忽之间,脑海里蹁跹而过许多事,幼时父母亲对我姐弟的千百疼爱……我引得母亲两次发怒决绝……父亲在病床上的萎靡,一家人的灰败痛心……我和靳言化险为夷携手狂奔……我接受靳言月下表白……她带我回靳家强硬宣告与我在一起和那一晚睡前她呜咽的哭泣……
我闭了闭眼,在心里对靳言母亲诉说,求她原谅我父亲,求她保佑靳家姐弟,求她理解我。
我忍住和她们姐弟并肩祭拜的冲动,毕竟,我没有资格……
新年伊始,家里堆积着思念感伤,也幸好,没人看出我的不对来。
我不敢去看父亲,离开靳家庭院,爬到就近山顶,向他遥遥叩拜。
求他原谅我,他的不孝女……
·
年后我休假,如约和她去了海边。
我们同样是迫不及待的,只稍有不同----她为未知的辽阔景色心情如此,而我,为达成她心愿、完成我诺言稍得欣慰而如此。
冬季的海辽阔深沉,自怨自艾似的不太吸引人。游人不多,我俩难得清闲,用她话说,每日闲适静谧,好像老来散步一样……
我当时眯眼瞧她,恍惚想起某本书上一个煽情句子----愿与你,从天光乍破到暮雪白头。
我捏了捏她放在我外衣口袋里的与我相握的手,蓦然想到这句,不免忿忿,不免心酸。
心念着,不知多深的感情能走过一生路?我和她,前途迷茫。单说我,仅能保证陪她这一时,而非此一生……
世事多变迁,这句却是真的。也不知,那片留印下我俩那一段独处的海滩,会在多久之后被海风吹散而就此湮灭?
……
听老人说福祸相依,可我从聚散离合的角度看,喜悲或许也是相伴相随。
我俩看海回来,恍惚没过几天,又到离别时。
她每次都不肯让人远送,放假归来却心念我和靳川去接……
她上学三年始终如此,从这点来看,不改小丫头的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