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谢谢你的体谅。”乔安禁不住有些感动。
“维达博士,我们做个约定好吗?”
“什么约定?”
“假如将来某一天,主人不要我了,而您也还没有找到出路,请允许我陪伴在您身边,好歹有个人照顾您,哪怕是同病相怜,至少可以相互取暖;反之,如果那时候您已经成长的足够坚强,不再迷茫,我就可以放心离开啦!”
朵儿微微一笑。
她的笑容美到极致,令人目眩,乔安却从中品味出一丝悲凉,仿佛恒星消亡前的最后一次闪光。
“朵儿,我不太明白你的用意。”
“如果您永远都不明白,反而是一桩好事。”朵儿笑着打开房门,“是时候说再见了,维达博士,祝您晚安。”
乔安离开导师的实验室,回到家里,还在思索朵儿那番话的言外之意,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转念间,他又想起导师的暗示。
乔安不记得有在莫里亚蒂教授面前说起自己的异怪血统,更没有暴露出颈后那颗畸形眼球,但是,从导师的言外之意来看,他似乎已经洞悉自己的秘密。
仔细想来,这也不意外。
莫里亚蒂教授可不是罗尔斯大师那种马马虎虎的性格,“眼睛里揉不进沙子”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再贴切不过——毕竟这可是一位全天24小时恒定“真知术”的男人。
既然导师已经了解自己的异怪血统,乔安很自然的产生一个顾虑。
莫里亚蒂教授与达宁堡“圣母兄弟会”的牧首狄宁交情不错,狄宁的副手贝蒂女士更是教授先生的情妇,有了这层密切关系,乔安不得不担心导师把自己的秘密泄露给“圣母兄弟会”。
既然如此,往后是否应该对莫里亚蒂教授多加几分防备,免得被他出卖?
“出卖”这个念头刚一浮出脑海,乔安就感到惭愧与自责。
这些年来,导师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不逊于生身父母,自己竟然会有提防导师的念头,实属没良心!
然而人与人之间建立互信很难,摧毁信任却只要一瞬间,无论乔安再怎么自责,也无法欺骗自己。
事实上,从他意识到自己的秘密已经被导师看穿的那一刻起,师生之间就产生一道无法掩饰的裂痕。
……
第二天早上,乔安准时起床,下楼的时候看到安德森太太正在打扫客厅,脸上难得的喜气洋洋。
自从安德森上尉死后,老妇人整日愁眉不展,时常独自躲在厨房中,捧着儿子的遗像默默垂泪,今天是这段时间以来,乔安头一回在她脸上看到笑容,不由大感意外。
“早安,维达博士,早饭已经做好了,马上给您端过来。”
乔安道了声谢,忍不住问安德森太太:“您今天是有什么高兴事吗?”
“噢!连您都看出来啦?”
安德森太太兴奋地跑到餐桌旁,拿起那份散发出油墨气味的报纸。
“这是报童刚送过来的早报,我顺带向他打听了一下,今天有什么新鲜事,那小子告诉我,头条新闻刊登了军队镇压维穆尔河谷土著暴动的重大战果,还说匪首洛根·沃尔松格三天前在奥斯塔湖畔被官兵包围,畏罪自杀!”
“维达博士,我家可怜的鲍勃,当初不就是在维穆尔河谷执勤时惨遭当地土著马匪杀害的吗?街坊们都说那个叫洛根的家伙就是马匪头子,现在好了,这个恶魔已经伏法,我家鲍勃也算是大仇得报了,得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您说我能不高兴吗?!”
乔安望着眉飞色舞的老妇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安德森太太见他没有做声,脸上也没有笑容,不由患得患失起来,打开报纸看了看,迟疑着喃喃自语:“那个卖报的小子,说得是不是真的啊?该不会是拿我寻开心,让我白高兴一场吧?”
犹豫了一下,老妇人把报纸递给乔安,恳求道:“维达博士,您知道我不识几个大字,看不懂报上写得是些啥,您能不能把镇压土著叛乱的那条新闻念给我听听,好让我高兴高兴。”
乔安接过报纸,果然发现头版头条刊登出军方发布的平乱战报,通篇是对阿萨族人的恶毒攻击,对洛根大叔的污蔑与丑化,却对这场冲突的根源——被天花病毒污染的毛毯,以及河谷镇的大屠杀——只字不提。
乔安只是草草浏览一遍,就被报上歪曲的报道深深激怒。
安德森太太还在等他读报,而他却开不了口——每念一个字,都比生吞一只蟑螂更令他感到恶心。
幸而这时传来敲门声,安德森太太跑去开门,乔安总算得到解脱,把手中那份报纸卷成一团,远远丢开。
“乔安,早上好!”霍尔顿走进来,笑着打招呼。
“这么早来找我,出了什么事?”乔安问。
诗人先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懊恼地说:“今天的早报你看了吗?有一篇关于洛根先生的报道,通篇谎话,差点把我气死!”
乔安朝安德森太太那边望了一眼,低声对霍尔顿说:“去楼上聊。”
霍尔顿会意地点了下头,跟着他登上二楼,在客厅中坐下。
“你说的那篇报道,我刚看过,完全是在歪曲事实,把一切过错推到阿萨族人身上,仿佛这场冲突是对方主动挑起来的,写这篇文章的人,要么根本不了解真相,要么就是睁眼说瞎话,无耻至极!”
“我们可不能任由小人造谣,污蔑洛根先生和他的族人啊!”霍尔顿愤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