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睡着的李莲花却忽然说话了,他的声音很低,更像是叹息,却致使碧烟的思绪顷刻间断了一断。
碧烟知道李莲花瞧不见,仍是点了点头,不知怎得,她却觉得李莲花总能知道,她道:“我也是在这边住了两月有余,才发觉有人在试探此处。”
李莲花道:“山洞里的那些人死便死了,尸骨又被垒起来,必定是死了以后又被人堆在一处的,我猜那些死人的血肉正好用来养那片毒花。可知从你年幼时候,这些人便已经在此处丧命了,只是从来没人告诉你,所以你这名字……是真当不太好。”他说到此处,语气又变得有点惋惜。
碧烟愣了一愣,那些紫花从来便成簇长在洞里,她也从不觉得尸骨可畏,竟然从未一起想过。她半晌回过神来,恨声道:“那又如何,这些人想上山已有很多年了,必定和当年的金家灭门是脱不开关系的,即便是死也有余辜。”
李莲花道:“那你可知金家为何遭此大难?而仇家又是谁?”
碧烟摇了摇头,道:“没有人提过。”
李莲花又叹了一口气,这近乎是全然不知了,并不比他与笛飞声这初来乍到地更好些,倒是可怜金鸳盟替这不知姓名的仇家背了许多年的冤债。
“如果这群人真的和金家灭门有关,能令他们这许多年都不肯放手的,或是未能赶尽杀绝,不敢放心,或是……有些东西,哪怕是焚了金家,却仍旧没能拿到手。”李莲花终于睁开了眼睛,似含了一点朦朦的水光,神情亦是有些茫然。
“有件事真当很奇怪,我上山来时,这一路上的暗器实在有限,与其说是在防人,不如说是在引诱为好。依你所言,在金家焚毁之日,锦缠道是真的未死,还带幸存的门人于群山之中的秘阁中住下,好静待一个复仇的时机,只是她既然是逃命于此,为什么又要故意诱敌上山来……”
“所以我猜,锦缠道手里必定有什么,令这群人再也不敢轻易造次,事发之时,带离了金家,所以即便金家被灭,他们仍然是扑了一场空,”李莲花笑了一笑,转而又道,“但这就又变得很有意思,如果真是如此,那就不必多此一举,如此费心来养你这把刀。”
碧烟被他这许多话闹得有些糊涂,只是似乎觉得他意有所指。
李莲花又拿了方才那杯茶,小心翼翼喝了一口,唇齿间霎时添了一股凉意,又叫他倒吸了一口气。
“我还想知道一件事,你在山上长大,未曾见过江湖中人,凡事都只听金家人告知,悲风白杨的功法或许容易识出,但你应知李相夷与笛飞声不可两立,”李莲花看向那片苍翠竹林,跃过山洞,便是来时的青石路,昨日雨势颇大,今日却只感更寒凉些,想起那人来,大抵自己也觉得如今之事有些好笑,李莲花嘴边携了点笑意,“我一路被他背着上山来,于情于理,你都不该猜是李相夷……”
碧烟忽得立了起来,瞪了李莲花一眼,大声道:“这种事情,你不如拖信让笛飞声过去问问才好!”说罢便又甩袖走了,回了屋合上门再也没了动静,留下一个李莲花孤零零还坐在此处。
李莲花大感茫然,这又是哪里招了她,撒这些无由来的气。
只不过一盏茶凉的时间,眼见天上飘下雨丝来,李莲花看不清这如此细的东西,只是落在手上脸上,毫无章法地捎过一片刺骨的凉沁,直像是被细如毫毛的针扎了,就知是又开始落雨了。
第九章
玖
今夜未能好眠。这山寒,雨冷,被窝也凉进心坎里去。睁开眼来总想着外头是什么时辰了,李莲花敛了敛被子,轻轻叹气,有些人,有些习惯,实在不服也不行,有一日竟也会落成这么一个风雨凄凄,偏又孤枕难眠的下场。
李莲花合着眼睛想些事情,却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看东西既模糊,思绪也不活络,想来是被旧疾压了精神,也不知笛飞声在那头,究竟见着锦缠道没有,大约只有见到了本人,才可知这许多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