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气爽,风燥物干,连着深秋的花卉也有几分清冷的韵味,茉莉刚谢,山茶就开。萧韫曦一行人放缓了马步,行走在田间埂上,淡淡的花香随风扑面而来,十分怡人。自从闻静思十岁那年来过之后,每逢秋收之际,都会造访,有时看看就走,有时跟着萧韫曦在凌家的暗哨庄院小住一两天。主管庄院的汉子不过四十出头,地位却不低,从来不拘言笑,古板得很。下人称他“严爷”,萧韫曦却爱戏称他“老板”。
闻静思许久不来,兴致很高,问过了庄稼的生长,牲畜过冬的粮草,又问了周边小镇的情况,才算了事。萧韫曦见他高兴,天气又不寒冷,便让严管家将晚膳摆在小院里。菜肴不多,共六个,荤素搭配,尽显农家风味,很得闻静思的喜爱。两人相对而坐,菜肉香,米酒香,知己相伴,真真是人间惬意。
酒席过半,萧韫曦见他两颊晕红,似醉非醉,心中微动,道:“今夜宿这里?”
闻静思早已料到他会这样问,点头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萧韫曦微微一笑,正要问下去,院门外车轮滚动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不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闻静思明显感觉出四周侍卫的紧张,明里暗里十多双眼睛齐齐盯着门扉。严峰扬声问道:“谁啊?”
门外有个年轻的声音即刻回道:“严大叔,李老伯给你送柴来啦。”
严峰点点头道:“没事。”挥手让个下仆去开门。门外正是推着一车木柴六十有余的李老伯,和一身灰衣短打的青年。两人似乎和庄院里的人颇熟,热络地打了招呼。那青年推着车进了柴房,手脚麻利的卸了一车木柴。李老伯抹了抹汗,看了看院子中的人,笑着道:“严峰,难得你这里有客。”
严峰将半吊铜钱放在李老伯手心,应道:“远房表亲,每年都会来看看。你岁数大了,以后让阿迟送来就成,何必自己跑一趟。”
李老伯笑眯眯地应下。那青年推了车出来,听见两人谈话,朝院中张望了几眼。目光落在闻静思的脸上,霎时犀利起来,扔了车就要走过去。严峰几步挡在面前,肃声道:“我家表亲不喜见外人,阿迟你回去罢。”
那青年用力一推严峰的双臂,竟把武将出身的严峰推得后退了一步才站稳。他指着闻静思道:“什么外人,他……他是我恩人!”
此言一出,众人大感意外。
萧韫曦扬眉道:“静思你认识他?”见闻静思茫然地摇头,嗤笑道:“见过认亲的,没见过认恩人的。你说说看,他怎么施恩于你了!”
萧韫曦扬眉道:“你认识他?”见闻静思茫然地摇头,嗤笑道:“见过认亲的,没见过认恩人的。你说说看,他怎么施恩于你了!”
那青年紧紧盯着闻静思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姓闻,双名静思。五岁那年丧母,由小叔陪同和弟弟扶棺回故里,路经安平镇地藏庙,看到我和老仆庆伯饿得奄奄一息,省下自己的口粮给我们,又带我们走了七十里路,直到长顺。临别之前,你弟弟遭难,庆伯出手相救才得脱险。”他见闻静思已有动容之色,抿了抿双唇,又道:“你走时留给我三两碎银和两个包子,那包子是荠菜馅的。”
遥远的记忆虽模模糊糊,但是弟弟的遭遇却刻骨铭心,不容一丝遗忘。闻静思双目圆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急忙站起身道:“你是雁大哥!”
雁迟这才放松下来,缓缓地道:“前年庆伯故去,我便出来寻你报恩,总算让我找到了。”
萧韫曦脸色微沉,不屑道:“一别十数年,静思摸样与幼时大为不同,你如何一眼认得出来,难不成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雁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从贴身衣物的暗袋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小心展开之后,是两幅绢画。一幅是闻静思幼年的肖像,白绢微微泛黄,看起来已画成许多年月,另一幅新画是闻静思现在的摸样,五官栩栩如生,细微处竟毫无差别。两幅画,仅仅是几笔白描,神情气韵和真人如出一辙,不得不让人从心底叫一声好。只听雁迟缓缓道来:“我与庆伯本是去往云泽投靠父亲的好友,拜师之后,我请师母依照我的描述绘下闻公子幼年的样貌。我十年习武出师,庆伯故去,心中了无牵挂,便出来寻闻公子报恩。师母得知之后,怕闻公子十数年来的样貌有变,请了至交好友当世书画大家柳清晨,依照闻公子幼年的肖像,绘出成年后的样子。这两幅画作,我随身携带,一有空闲就取出观看,脑中早已熟记。是以,我一眼就能在众人中认出闻公子。”
萧韫曦淡淡“哼”了一声,垂下眼帘,再不言语。闻静思微微一怔,又转头看向雁迟,笑着扬声道:“能与雁大哥重逢,我十分高兴。只是今晚有事在身,不能详述旧谊。请雁大哥留下住址,我择日再去拜访。”
雁迟应道:“我现在暂住李老伯家中,村头门外有桑树的那家。”见闻静思微笑点头,只好慢慢退回去,重新推起板车,和李老伯一起离开,走到门前,仍旧不放心,朝闻静思朗声道:“你一定要来,我一直等着你。”
闻静思笑道:“一定!”
雁迟一走,各人回各自位置,但这一顿晚膳便冷清下来。萧韫曦无心饮食,不言不语,捏着酒杯盯着闻静思出神。他不动筷子,闻静思自然不好只顾自己,停下手轻声道:“殿下,菜要凉了。”
萧韫曦回过神,看闻静思碗中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