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孩子保护得这么好,没让他受一点伤害。结果现在,只会埋在我手心里哭,哭得不像个男子汉。
这赵寅杉,比江南皮革厂的老板黄鹤还不是东西。
我跟他说,“你放心,谁欺负了你我就十倍欺负回来,绝对让他悔恨终身!”正当我在心里谋划着要怎么样把这个人不着痕迹地弄死,好让这个我弟弟得不到,也轮不到我,只会祸害人的男人也不会落到别人手里的时候。我就听到谁敲了敲半掩的病房门。那缓缓被手劲推开的门发出“吱哑——”地声响,同时也露出门外的人。
那一瞬间我回过头,看见我的弟弟眼睛仿佛死灰复燃般亮了起来。
噢,原来这才是他的救星。
我这个安慰他安慰的自己心都疼了的堂哥,连个屁都不是。
程乖乖前一秒还包在眼里的眼泪在他出现后就迅速吞了回去,只留下眼圈一周哭过的痕迹。
换我,一个深知他不过是在假装的人,也感到心软。
可赵寅杉不同,他脸上只有刻意的抱歉,一脸全是他的错的神色,就跟如履薄冰一样,分崩离析得也很迅速。
可现在程乖乖已经被巨大的欣喜冲昏了头脑,我只能从他的表情、他的肢体语言分辨出他很雀跃、雀跃极了这个信息。
赵景阳躲在他小叔身后偷偷看了我一眼,我心说,孩子你不要这么紧张,我不会因为你小叔是个人渣就把你怎么样的。
我再次看向程乖乖,可他的眼中已经没有我的存在了。我猜要是现在我以家属的姿态将这个人赶出去,程乖乖说不定会六亲不认跟我翻脸吧?
所以我没有那么做,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绷着亲情这张薄弱的皮的。
“我想跟他好好谈谈,”赵寅杉说,“程老师,您……”
“要我回避是吧?”没等他说完我就相当有眼色地开口,“行。”我拉着赵景阳出去,只希望这次赵寅杉能跟我堂弟真的说清楚,最好能把他说的死心。
赵寅杉周身都写满了了断的态度,也只有程乖乖还看不见,只以为他是回心转意。
我以前都不知道他是个这么用情良苦的人。
他那些个前女友们知道现在的程成为了个男人哭得死去活来,估计得自戳双目在本子上写上一万遍“程成操`你妈”吧?
我趴在无人的吸烟区栏杆上 ,探头出去看医院下方与大门外截然不同的色调。特别想抽支烟,可顾忌着我这学生,要知道我从来不在学生面前抽烟,怕他们伸手问我要一杆烟那可怎么办。
他踌躇着说,“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小叔……”
“别道歉,”我打断他,“不是你的错。”
赵景阳似乎很懊悔让他的小叔与我相见了,这年纪的孩子,都喜欢把错处揽在自己的肩上吗?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可不如他那么有担当。
我几乎可以预见,赵景阳长大以后,追他的场面一定非常壮观,至少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吧?
我的话没起作用,他坚持己见,“早知道我就该让我小叔走了,不然也不会这么……”
这时候不远处的病房里传来摔破玻璃器皿的声响,我意识到他们的谈话不太顺利,程乖乖居然像电视剧女配角那样开始摔花瓶了。
我暗骂了一声操,看来这次没人可以降服住他了。
我家弟弟,从小就是个特别固执的人,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典范。
而赵景阳他家小叔,大概是个长这么大没遇见过敢在他面前摔花瓶的人吧?从来都是说断就断,我堂弟或许是那个断了后还因为他自己作而重新见面的个例吧?
“程老师,”赵景阳听见房间的声响后,咬了咬下嘴唇,“我小叔真的不是个好人,你弟弟…这样纠缠肯定是无果的,除了他自己更难受,我小叔是不会有半点伤心的。”
诶诶我说,你就在我面前这么编排自己的小叔真的好么?
我刚想说对长辈不能这样,下一秒我就深有同感地点头,“你小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一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男人,却有一身匪气,一看就知道“身经百战”,也性情凉薄。
程成不过是对他上了心最后还被他伤的体无完肤的诸多过客中的一个罢了。
但赵寅杉,是个真的有资本去伤人心的男人。
有钱有势还长得帅,换谁谁不动心?
不过嘛,我猜我肯定是个特例,因为我追求的是虚无缥缈的爱情。那是这种人,不可能给我的东西。
半响后房门被打开,隔着老远我就能感受到那犹如一锅沸水,在达到顶点的那一瞬被浇了冰水的气息。
赵寅杉脸色如常,他看见我的时候笑了一下,“程老师,我们谈妥了。”
妥了?我倒不知道谁家管这叫妥。
我看见程乖乖面对着墙蜷缩着,那姿势我只在他小时候看见过。是一个亲戚家的小孩子硬要抢他的变形金刚,最后玩具摔在地上,摔成大大小小的零件。我那时看他躺在床上,也是蜷缩着面墙,感觉他的心也碎成零件。那个变形金刚,是程成的生母死前的那个生日送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