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先生已经离开了,此时屋子里只剩下颜夕和微醺。
一开始微醺还踌躇满志、胜券在握的样子,但越到后面,她下驻的时间就越长,停下思考的时间就越多。直到后来满脸愁容,捏着棋子无处下驻。
“姑娘,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我们是时候回映日苑了,你这一子到底何时下?”颜夕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催促她回去。让她更加自尊心爆发,不依不挠道:“等一下,让我再想一下···”
看她拧眉苦思的样子,秀气紧拧的柳眉下,一双凝神聚思的美眸里,犹有一汪散碎了波光粼粼的春水。伏在案桌上,眉心跳一下,她就启动娇欲滴血微翘的嘟唇,咬一下搁在案上弓起的白嫩凝脂的小手指,看上去可爱极了。
有那么一霎,瞥见对座正襟危坐着的颜夕忽而唇角轻轻抿动,待她抬眸看他时,他却慌忙把眼神移开了。做作地端起棋盘旁的瓷杯,却一口噎住了,用衣袖掩住轻咳两下,却愈发抑制不住,直咳得眼泪流了出来。
微醺站起离座,走到对面去给他轻拍背脊,一边不满地嘟囔道:“嘲笑就嘲笑,用得着躲闪嘛···你姑娘我还不至于没有这个度量呢。”
颜夕咳得皱起了眉头,泪光中那个小姑娘就一边数落,一边心疼地替他抚背。
好不容易缓下来后,为了缓释尴尬,颜夕只一个劲朝棋盘看。
“姑娘,你希望赢我吗?”由于方才咳过,此刻他的嗓音带了点嘶哑,听起来带点性感的韵味。
微醺心有些不惬气道:“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差劲了?”
颜夕摇摇头,“姑娘棋艺并不差的,可以说有一定基础。是我故意引姑娘走成这个局面,这是四大残局之一的‘千里独行’。”
小时候报读象棋兴趣班时曾听说过四大残局,但却是至今无人能解的死局。那时候忘记是什么名字了,自个又对这些细枝末叶的事情不甚为意。
但念了十几年书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同学能赢得了她,偏偏如今轻易就被颜夕一个小姑娘引入了死局。微醺也算是遇到对手了,只是多年建立起的自尊一下子瓦解,有些逞强而已。
“颜夕,我服输了,只是你要教我怎么破局。”微醺叹了口气,终于软下来道。
☆、第37章
颜夕笑笑,不为意道:“胜负乃常事,有何好执意的?只是在对弈的途中,摸索和尝试探寻对方的心思,如何把对方牵制才是重点。”
微醺双手交握托着头,看颜夕伸出秀美修长的指尖移动棋子,一言一句地破解局面。
“车五平二,卒七平八,车二进一,卒四平五···”
窗上的糊纸已经被取下来了,暖融的风带着芍药的淡淡清香,视线可及处扎堆了小巧娇美的三色堇,让这午后不致乏味。
“最后车六进六,将六退一,车六退六。然后,你看···”
颜夕把所有步骤都演示一遍后,示意她看。
微醺惊得说不出话,良久才徐徐抬眸看他,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颜夕···你真的只当个侍女吗?我怎么觉得···”
颜夕愣了一下,又听到她道:“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当国公府的姑娘?”
他吁了口气。
是他大意了,就不该显摆的。但他看见她兴致高昂、稳操胜券的样子,又忍不住想打击一番。他···是出于什么心理?
春末初夏之前的府试时间已经在府衙前公布出来了,是春桃帮忙出去采办时看的。微醺虽然每天忙成脱线陀螺,但还是晚上抽时间督促颜夕念书。
这些日子以来都没有让颜夕值夜,就是为了让他好好复习。但是他却好像并不怎么领情,除了白天有空和他一起看书,他才会认真读书外,一般到了夜晚熄灯时分他都乖乖地回对楼房间里睡觉,小青灯也不留一盏。
这日如往昔一样,天色还没开始昏暗微醺就让颜夕去准备洗漱沐|浴的水,就搁在绣楼下楼梯背对着的小房间里。
那小房间以前是放杂物用的,因为天气一暖微醺几乎就要天天沐|浴,所以就开辟了楼下的房间作澡堂,省得天天挑水往楼上跑。
当时微醺还在现场指示过工匠,让其在房间两侧地面凿渠,通由墙壁连接到外头的映日湖里。
那时候工匠们都十分讶异,这姑娘看起来这么小,竟然对打渠打洞的事儿如此熟门熟路,把澡堂设计得如同花园一般。
摆放木质浴桶的位置设计了一个高台,拾阶而上,阶级两旁都是下水的渠道,渠道上镇压了一些莹莹润润的玉石,热水经由石阶两旁下来就变得不那么烫了。
底铺玉石的渠道在屋内绕成了一个花的图腾,然后直通两头通墙凿壁的水道。水道上栽满了四季常绿的金钱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上头有星星点点黄色小花的水草。澡堂看着一下子生动了不少。
浴桶周围是用攀藤植物来作帘子,这些攀藤植物都选了一些耐阴的,抗潮的。垂落下来既好看又实用,是一个大胆的设计。
此刻颜夕捧着叠得整齐的絺绤二巾背对浴帘,盯着地上冒出的郁郁青青的水草和花发呆。
室内的光线较为昏沉,虽然一旁的案桌上安置了一盏小灯,但酝着一层水汽还是显得迷迷蒙蒙的。
颜夕发觉姑娘家的身子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就比自个的要娇小一些,还有···少了些东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