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往学堂去。墨澄空早已在此,见他来,满是欣喜,捧着抄好的书稿炫耀道:“你看,我左手字并不比右手差嘛。怎么样?厉害不厉害?”
“都丑。”白染丢给他一句话,却悄悄把一厚叠纸往身下藏。
灵矶子行事素来奉行“一事一毕”之则,收了罚抄,非但不再为难于他,且对墨澄空于心法、论道方面的学识领悟称奇称赞。
“其子可教。来日或连白小公子也难比及。”灵矶子自语道。
此时众弟子正互相切磋剑术,灵矶子特意留心墨澄空举动,见他两手空空,被一弟子逼到墙角。
“以退为进么……”
“迟迟不肯反击,够隐忍够耐心,大器之材。”
“哦?跃上墙头了?嗯,身法利落干脆,但……”怎么翻出去了?
紧跟着飞上墙的弟子站在墙头愣了半晌,回身报告道:“先生,他逃了!”
哦,原来是逃了。
什么?!他竟在老夫眼皮子底下逃了?!
灵矶子髯发倒竖,捂着心口颤巍巍地贴壁坐下,从袖中掏出一本《正身》,唤来白染,嘱咐道:“替我转告那混小子,这回罚抄一百遍算是便宜他。日后胆敢再逃学,当场抓回来打断腿!”
白染接过书行礼离开,不加多想便往山腰老梨树处去。
时维五月中旬,碧空澄净,蝉鸣稀疏,山泉清冽,游鱼初肥。白染到时,墨澄空正给烤鱼翻身,见他来,眼底尽是笑意,拍拍身边一处示意他坐下。
白染掷书向他,道:“罚抄一百遍。下次再逃腿打断。”
墨澄空双手朝天一抻,懒洋洋道:“老先生著作颇多。”
白染无奈:“行为不端,难怨旁人。”
墨澄空道:“祖上规矩不得习剑,我也没得办法嘛。别说你家就没什么怪规矩。”
白染寻片地方端坐着,道:“家规正身正心,理应遵循,何来怪异之说。”
“好好好,公子你说什么都对,行不行?过来尝尝我这鱼呗。”
听闻前一句,白染皱眉。听闻后一句,昨夜回忆涌上心头,便只敢闻一闻,道:“好腥。”
墨澄空瘪瘪嘴,将鱼丢到一边,抱膝不语。近水湿冷,没多会他就觉腿脚酸软,转身欲招呼白染一同回去,却正对上那双星眸。
白染神情闪烁,似是有话要说。对望无言半晌,墨澄空有意激他一激,故拾书作势离开,道:“在下有务在身,不宜久留,先行告退。”
白染起身道:“且停一停。”
上钩了。墨澄空心中窃喜,面上却不起波澜,道:“公子何事?”
“你……可是十分讨厌我?”
“何出此言?”
“你时常出言戏弄,令我难堪。”
墨澄空反问道:“那你讨厌我么?”
白染点点头,思量一阵,又摇了摇头。
山风带起二人衣角,飘扬浮动。此刻白染少了疏离冷漠,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耿直懵懂。
墨澄空心中一动,上前握住他的手,道:“从今往后,我再不恼你,你也别讨厌我,我们握手言和,好不好?”
白染眼眸微垂,道:“好。”
墨澄空笑眼弯弯,飞扑上去,双手环住他脖颈。白染未料到此,往后仰倒,二人双双跌入河中。
“墨澄空!”白染怒喝。
梦魇
因水凉刺骨,湿衣浸身,归家后白染发起烧来,施针用药数日仍不见好转,反倒愈加昏沉,瘫软在床知觉全无。
灵矶子为他诊脉,道:“脉若游丝,一顿一续,怕是不好。”转而问向白衡,“这孩子理应早夭,何以被强留至今?”
白衡道:“家父每日以灵力灌输养护。”
灵矶子连连摇头:“何苦如此。即便细细养着,任何小病小痛即可要命。”
白衡背过身去,道:“这里就劳烦先生了。”说罢悄然退出屋子。庭院中月光如水,竹影婆娑。晚风携来些许凉意,竟叫他脊背微微打颤。
那年他丧妻之痛未愈,散尽家眷,携病儿回到翠忘。老父怀抱孙儿,既喜又悲,道:“小儿如此纯白清正之灵实属难得,堪当护剑大任,来日也必将名彻仙家。可眼下似是命不久矣啊。此次唤你回来即要你承袭宗主之位,老夫也可悉心照拂这可怜孙儿。”
尽心养护十五年来不曾出差错,怎就毁于今日?白衡思来想去无果,遂召来侍从、守卫、婢女一一盘问,方知白染数日前与一外姓弟子一同归来,两人浑身湿透,似是落了水。追问是哪个外姓弟子,众人皆称不识,只记得那少年样貌极佳,且无佩剑傍身。
白家弟子不过七八十人,除去三十多个本家弟子,余下的不说个个皆识,这一来二去的也总有个脸熟,可见那弟子近来才入门下。印象里好似有这么个人,白衡不多考量,当即差人提他过来。
偏厅内,墨澄空跪伏在地,眼前所见只一双月白色滚金边靴子来回打转。白衡如常双手抱剑,冷眼扫过面前所跪之人,道:“吾儿受凉可是拜你所赐。”并非置疑。
墨澄空忙慌扬头,却不忘回敛视线,急切问道:“白……公子他病了?要不要紧?”
白衡冷哼一声,道:“惺惺作态。此时此地只你我二人,收起这套功夫罢。”见他沉默,又道:“淮阳冷氏是不是?费尽心思留下要作甚?欲加害吾儿亦或是,窃取‘恨生’剑。”
他本要辩驳几句,可末尾几字却如鬼手紧扼咽喉,教他发不出半点声响。似是双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