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受不起这么多孩子的喜欢,所以只能为他们多做一点。
哪怕只是将这趟旅行的句号画得圆满。
他不是唯一一个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平日里灰头土脸的伙伴都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在小晚会上给孩子们唱歌、松开外套的扣子便于跳舞,厉从在台下看着,有些紧张地搓手,西服的内袋里放着许久没用的手机,他给它充满电,开机的时候发现这里信号居然是满格。
大概是处于比较密集的居民区的缘故。
这样的话……通一个完整的电话应该不是问题。
号码早就被设置了快捷键,拨出以后响了两三声便被人接起,厉从的心快跳出来了:“逢今,睡了吗?”
祝逢今处理完工作,在书柜上随便找了本书翻四仰八叉地睡在他脚边,柔软的毛发蹭过他赤裸的脚踝。他接到许久没打过来的电话,语气不觉放得柔和,手指拨弄书签绳:“忙里偷闲,暂时还没有。”
听到有孩童的清脆的笑声,他问:“在办什么活动么?”
“对,最后一天了,在和孩子们尽情地玩,”厉从显然很高兴,而后音量渐渐小下去,“明天我就能回来了,不过在此之前,想让你也听点东西,不是很确定能不能做好,一会儿我可能不会和你说话,别挂电话啊。”
祝逢今被挑起兴趣,他合上书,微微挪了椅子,将手机开了免提。
一阵掌声过后,厉从像是上了台。
他应该表现得相当正式,周围没有噪声,所有人都乖巧安静,能听见鞋跟踏在木质地板上的脆声。
手机被搁了下来,祝逢今听见凳子轻轻拖动的响声。
随后,轻缓宁静的前奏透过听筒,从遥远的一端传来。
祝逢今关了免提,转而将手机凑近耳朵,心中骤然施行了几次绞痛,椅子也晃动一下,惊醒安睡的小犬,它翻过身,直坐起来,耳朵尖尖。
寥寥几个音,他也能听出那是德彪西的《月光》。
是他弹了无数遍的,最爱的钢琴曲。
直到自断小指之前。
那时的疼痛偶尔还会反映到大脑,刺得那短短的一截小指弹动。年纪稍长的自己也许会想出更完美的办法,但祝逢今从不后悔他那一刀。
那是他认为值得的选择。
九根半手指也不是不能弹钢琴,只是一个人演奏了那么多次完美的月光,如何能受得了它在自己手里变得残缺。
他的心中仍然依稀地、零碎地觉得惋惜。
可也做不了什么。
他没有告诉厉从这些事,是觉得不重要,他那时救下厉演并非只是爱,被扣在桌上的人换成老三、厉沛,但凡是他以为在生命中书写过重要一笔的人,他都将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