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地真真是山美水美人美鱼也美。
墨澄空倚着老梨树,心想在这水边造个草屋过活,倒也不错。若再能娶房媳妇……美哉美哉。
纷扬的梨花瓣填满视线,恍惚间想到那张冷若冰霜、眉头微蹙的脸,他随即返身向白家跑去,脑中一片混沌,心却慌乱不已。
高升
宴会结束已时近黄昏,冷家兄弟既见白家人皆神态自若,又寻不得墨澄空的踪影,只好作罢,摔袖离开。
此刻墨澄空正隐身竹丛中,待那两兄弟走远,方才走出,好巧不巧,迎面便遇上了白衍。他心中暗自叫好。对方亲切温和,又是白家长辈,只消讨个好,卖个乖,准能留下。
未等他开口,白衍倒先问道:“看你早走,怎这会又折回来,可是又迷了路?”
墨澄空先行了礼,再答道:“晚辈被那冷氏掳来翠忘,今无处可去,求白前辈庇护,留我在这吧。”说着便要跪下。
白衍一手扶起他,问道:“好端端的他掳你来作甚?”
墨澄空便如此这般地解释了缘由,独不谈自己身世。白衍听罢长叹一声,道:“你非修仙世家子弟,若执意留下,只能做个侍应小童。你可愿意?”
“自然是愿意!多谢前辈成全。”墨澄空拜了一拜。
见他如此坚决,白衍不再多言,只叫一个侍者领他下去,好生安置,自己则取了些糕点径直走入内庭,往白染房中去。
才散席白染就被传去谈话,待回到房内时天已黑了大半。房间已是重新收拾过了,书案归置得整整齐齐,果盘里又重填了瓜果。一枝花静躺于案上,花色艳若晚霞,只可惜花瓣微微卷曲发黄,大概摘下好些天了。
他自小生在翠忘山里,所见皆是高洁淡雅之物,又因父亲不喜明艳之色,鲜少能见这等艳丽花朵。白染记得这是那华服少年所携之物,却叫不出名号来。
华服少年……啧……白染又开始头痛了。这人就这么直直撞入眼来,撞得他有些发晕。白家素以清雅之士自持,校服颜色也是清淡如竹。如此艳丽的男子,更是鲜少能见。况且那人还……还出言冒犯,轻浮至极,轻浮至极。
“简直胡闹。”
“什么胡闹?”白衍见他立于案边出神,许久才吐出数字,便顺口一接。
看清门外是谁,白染忙行了礼,请他进来。
白衍将盒中糕点一一取出摆好,边说道:“席上见你没怎么动筷,特留了些糕点与你,饿了就吃一点。白日之事不要埋怨叔父和两个哥哥不向着你,无论人家做错什么,你出手伤人便是不对。凡事要学着忍耐。”
白染道:“孩儿明白。”
他几乎是由叔父拉扯大的。记忆中,父亲总板着脸挑他的错处,不曾多过一句关心。虽受祖父疼爱,但也无法事事细致入微。唯有这叔父时常开导他,予他慰藉,教导他要体谅父亲的难处。
白衍照旧摸摸他的头,正欲离开,忽被扯住袖口,便又转过身来。白染双手捧着那枝花,问道:“叔父可知这是何物?”
白衍拿起它端详了一阵,又送还给他,笑道:“可是今日哪位娇娥赠予你的?此花名为芍药,世人常借此表情。”白染听罢把花往地上一掷,再不多看一眼。
白衍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便有意去逗他一逗,因而说:“今日顶撞你那孩子我做主留下了,送到你房里与你作伴可好?”
“不好。”白染背过身去。
吃罢糕点,白染洗净双手,端坐在书案前欲温习功课。案上不知何时竟多了叠裁好的纸,裁得整整齐齐干净利落。他心中正要感谢,却瞥见面上那张附着的一行小字,知晓了是何人所为,便将这纸揉作一团,丢到脚边。忽想到什么,拾回纸团展平,改了上面几个错字,仍觉不满意,又认认真真将这句话誉在一旁作对比,而后又重新将它团成一团,置于砚旁。
伴着风抚竹林“沙沙”响声,墨澄空一夜好眠。隔天起了大早,就随着其他小童一道帮衬做工。小童一职本就不甚辛劳,再者他嘴甜人勤快,大家对他更是颇多照拂。这会儿正遣他送洗围棋,他便悄悄摸到“志学”堂,想瞧上白染一眼,正遇上白染立于堂前,领众弟子晨读。他站得笔直,犹如一株翠竹,神情虽无冰冷,但也淡漠至极。
久等也不见他看向这里,墨澄空心生一计,抓起一颗棋子朝他丢去。岂知这白染不瞅不睬,甩手便将棋子击回门外。墨澄空偏不死心,如此反复数次,竟惹得几个弟子侧目。
白染道:“专注。”一个挥手带上了门。
墨澄空讨了没趣,拾回棋子欲离开,忽被人揪着衣领,直拎至回廊处才放下。
这没来由的一折腾弄得他十分不快,正要发作,只听这人愠声道:“小小童子竟来此处撒野!你是何人底下办事的?”
他心下暗叫不妙,此人八成是什么主管、总务,便强装出一副涉世未深、懵懂无知的样子,想着认个错、服个软,指不定就免去一顿责罚。可仅这抬头一眼,直叫他僵在那里,久久不敢动作。且不说这人长相与白染有五六分相似,只这佩剑上“苍生”二字,谁人不识?来人竟是白家宗主,白衡!
苍天!这报应与劫数还真来个没完啦?
墨澄空也是站得笔直,于白衡怒视之下仍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两眼淡淡地看着对方,一手捧着棋盒,另一手在……偷掐大腿?呜呼!要不是脸僵腿僵他早就跪下哭了好吗